1989年秋天,旧金山的地震让我又一次见识了老板娘的厉害。记得那天比较热,店里的头号伙计老王头自掏腰包买来西瓜请大家吃。说老王头是头号伙计是因为他是老板的发小,也是除老板外唯一一个会使用那些化学药水的老师傅。我们刚吃完西瓜散开回到各自岗位,我站在柜台里面和老板娘说话,只觉脚下一阵上下颠簸,以为门前的大街上开过一辆重型货车。紧接着天摇地动,挑高的天花板在簌簌地落着灰尘,“地震了!”我不知该往哪儿躲,只见老板娘飞身冲进角落里的一个小房间。。。我们来到街上,便道上从来没有那么多人。一会儿,老板娘也出现了,她是第一反应冲进那小房间去关煤气,完了还检查了一下楼上的水箱。这种临危不乱,机敏果断令我记忆深刻。
老板娘的经济状况越来越糟,她已经在拖欠那些老师傅们的薪水了,那些师傅们总是寄希望于下次发薪时能补上,但到头来越欠越多。有的老师傅私底下跟我抱怨老板娘欠了他们多少多少钱,但一旦离开就更讨不回来了。回家讲给老公听,他口气坚决地说:“如果哪天她开始拖欠你的钱,毫不犹豫,立马走人。要不下面的更是白干。”终于一次发薪的日子,老板娘可怜楚楚地来跟我说:“这个周末我要搬家需用钱,先给你这些,剩下的下星期补给你。”老公教我去说只给她一个星期时间,如继续拖欠就辞工。可能是因为老板娘想留我,也可能是我的薪水很低克扣起来没啥油水,还可能是她知道我背后有个特能出主意的先生,老板娘都尽可能地欠一些就补一些。
精明的老板娘总是会用各种办法开源节流。取消每天从餐馆订购的外卖午餐,取而代之的是用电饭锅自己煮的一锅白米饭上面摆几根腊肠,外加一锅清水灼青菜,伙计们对着大幅降低的伙食标准,也只能狼吞虎咽地先塞饱肚子。我的工作时间也从全天变为下午半天,后又改为忙到极限时电话随时叫。老公有些不爽,但我还可以接受。老板娘更为抠门儿的是,需要我时,永远都是要吃午饭的时间电话叫我去,放下电话赶去,一进门就让我一刻不得闲,也没有午饭,有几次我都是饿着肚子干到下午4、5点钟。又饿又累的时候,只要瞬间恍惚一下,想到万里之外的爸妈,我的眼泪就在打转。模糊的视线中,手还是一刻不停地一件件给衣服钉标签、一件件从机器中掏出来、用衣架挂好。。。
这样又拖了一段时间,她实在是连东拆西借的能力都没有了,同时我也怀孕达四个月了,于是我就正式辞职了。但没过两天,老板娘给我打电话:“你可不可以来帮我改衣服,每天按小时给你结帐?”想想这个活只需坐在缝纫机前,不会累着,老公就同意了。就这样,我隔三差五地根据她的需要去店里专门做改衣服的事情。她一定是辞退了每小时8块钱的方嫂,启用我这个便宜一半的非法打工妹。(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