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次黄山之行
1977年是我下乡的第二个年头,与前一年不同的是,我们整个大队的知青从各生产队集中起来,成立了所谓农科队,于是近40人的知青告别了各自做饭的历史,干活回来有饭吃成为那时候的享受。到了九月份,似乎和一年前哭天黑地的情景不同,日子也过得晴朗起来。我们三个知青请假回家,实际上是准备爬黄山。
那时候黄山基本上游客不多,连直达车都没有。一般的走法是乘车去歙县,然后从歙县乘车到汤口。记得那天是9月13号,就是林2仓皇出逃的日子。与副统帅心境完全不一样,我们是舍得一身剐,反正是个修地球的,也没有什么担心的,尤其不怕打劫的,谁对谁呀。
第一站歙县,父亲过去的一位战友在做县委副书记,自然由他接待。不巧,出差外地。他太太钱姨把我们送进县委招待所,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把我们送到去汤口的汽车上。歙县仅停留一晚并没有太多印象,一溜古色古香的徽式门楼,连我们住的招待所也是前清的一个大户庄园。唯一印象的是,钱姨与招待所长你退我让是否收费最后趁所长不注意偷偷地放在她的抽屉里的情景,其余通通忘记了。
到黄山后,同行中有位父亲是市委副书记,与黄山管理处的负责人熟悉。我们住下照顾不在话下。更让我们没想到的是,黄山上的一切生活用品皆是顾人挑上去的。为了我们第二天爬天都峰,专门请人挑蔬菜到玉屏楼,弄得我们三人惶诚惶恐。所以,我们当即决定尽快结束这种被照顾的日子,当天返下山去。我们那时体力好,两峰(天都、莲花)北海,一天前山上前山下。爬过山的都知道,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是指体力全用在上山上,到了下山体力疲软,往往下山时,大腿小腿一起用劲,上下的肌肉是紧的,时间一长,很是难受。特别是黄山前山峭壁,后山平缓。所以爬黄山,无论几天都是前山上后山下就是这个道理。
晚上去拜别,不让走。先是把我们夸一顿,一天前山上前山下,就是当地农民也没有几个行的(废话,我们不就是农民吗);来玩黄山(注意是玩,不是爬山),黄山有四:奇松、怪石、云海、温泉(那时冬天封山,没有今日冬景一共五说),你们今天充其量只二(切,骂人不吐骨头),还有云海、温泉没有玩到。这样,现在送你们去洗温泉,明天休息一天,后天住北海,然后黎明看日出。
“妈妈的,把我们当公子哥了”仨人中最后一位咕噜道。他呢(教育局长的老子修养再高,儿子的碎嘴一天也不曾管住),一面洗澡一面骂娘。
“咳,进庙随和尚吧!”我们两人一致同意,不再扭了。只是今后一切费用自理。
再一次到北海(西海);途径路上,我们碰上了长影一行人在采风,我们赶忙请摄影师为我们合影。他用我的120相机照出相片的效果,是我辈仰止及望尘莫及之作。聊天中得知,反派演员安震江数天前去世。走得突然,心肌梗塞,山上无药,抬下山去不治而亡。我们唏嘘,从胖翻译到侦缉队长(侦察兵)影幕中的安震江演的角色活灵活现,可谓一绝,就这么去了,真正云游在黄山云海,自由也罢,兴许干他的老本行侦缉去也;我知道我追(思)不上(了)“他”,甚至连最后一面的机会都不给,呜呼,善哉。4年后(1981年)的暑假,我再一次与同学上黄山,惊闻复旦外语系77级一位男生和二位女生在后山翡翠池游泳,男士抢先溺水而亡。复旦本校同学避而不见(或者山上农民不许,风俗?未可知)。我和同学刘决计去看,申称由学校委派,见最后一面。农民没法,带我们进山,用竹竿挑起裹尸的蚊帐,算是与黄山佚者正式告别。更可气的是,《安徽日报》大杀风景,一文“大学生旅游要注意安全,男生不要在女生面前逞强”刊登,让死者不得安息。
黄山那时一切朴素自然。迎客松英姿飒爽,并未杵着拐杖;鲫鱼背上一尘不染,很少行人撒野泼皮;莲花峰上曾有一声喧闹,只是我们仨到此一游的感叹;云海之中我想喊、想哭也想笑,最后让处置泰然的黄山湮没。
千山百态,唯有黄山。我在大自然面前诚服。
因为我是帐房,我留意着价钱,洗温泉5分(我们第一次用的澡票);黄山门票2角;北海宾馆2人单间5角(或许内部价);每天菜钱:每天1元(三人)。租大衣(我们第一次未收,4年后第二次时2角一件)。
说起租大衣,在清(凉)平台看日出的恐怕不会忘记,黄山的临晨温度很低(接近零度)故而需厚衣裹身,于是租大衣生意因运而起。因为领导打过招呼,管衣服老头死活不收钱,而且从里面挑出三件新大衣。我没法,塞给他一包牡丹香烟。
清晨,我们站在清凉台上等待日出,我一面等,一面看着远远朦胧的梦笔生花。那时候的梦笔生花是真的(据说后来死掉用塑料替代),我在想,梦笔生花的好运会砸在我头上么?
“看,太阳出来了,升起了”,人们欢呼雀跃。我心中的暖意复苏了,大地苏醒了。 接着,一个月后在农田里听到恢复高考的广播,另一番的生活在召唤着、、、
后记:前几日我曾提到二王(男看王心刚,女看王晓棠)是我们那时心目中的神;文革中王心刚演的《侦察兵》至今难忘;几天前与锦江河畔聊天,我又提到了第一次上黄山。今天成文,以此纪念我们那时记住的出色演员安震江,如果是看成是几个公子哥矫情,那我真是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