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院的党委书记，正是解放黄浦江市116师的师政委。因为一院是本市规模最大、仪器设备最先进、科系最多、技术力量最雄厚、人员历史背景最复杂的综合性医院，每年有不少中南海的高干，光临一院看病、体检、休养、甚至动手术，所以市委书记韦广镇，非常重视一院党的领导，直接把自己的老部下廉杰，安排在一院，抓好一院的政治工作。

在廉书记的眼里，董九是一张资产阶级的标签，尤其他的妻子还有港澳关系，是医院利用和监督改造的对象。虽然中南海很多大官的家眷，都点名让董副院长动手术，并送他外号——董刀，就像当初展昭被仁宗亲赐御号封为“御猫”一样，让董九顽强地生存在一院。 

听完董九有关病人冰细思费用的问题，让廉杰感到很吃惊。倒不是事情本身令人意外，而是这个问题是从董九口中报告出来。在与董九相处过程中，他从来没有发现董九对劳动人民具有鲜明的爱憎：他一直兢兢业业地工作，从来不表达他对社会主义建设和社会主义改造运动的个人观点，只是被动地接受，或者远远地观望。

为了响应毛主席提出的“六二六指示”，一院也安排董九下乡为广大缺医少药的农民看病，培训农村医务工作人员，尤其是赤脚医生。他的工作成效显著，受到许多农民朋友、基层医疗单位的称赞和欢迎。

廉书记知道董九的心思。虽然阶级地位不同，但是对他的臣服和规规矩矩，让廉洁每次想朱笔一勾他们夫妻的名字，作为批斗的典型，都在迟疑之后，放弃了。

经历了大大小小的运动，廉洁他本人几次受到冲击，不是他的老上级——原淮海第一纵队司令员韦广镇的保护，早已在干校劳动改造去了。所以廉洁想好好问问董九，他的思维逻辑是什么。

“董副院长，请坐、请坐！你的问题提得很好，院党委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廉书记亲自为董九倒水递杯，董九有点诚惶诚恐，恭敬地听着他叭叭叭地说着官话，“你是我们一院外科的招牌，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大秀才，今天突然风向一转，让我的帆来不及调整，这艘大船向前航行，也有点力不从心啊！”

董九想不到廉书记要深挖他的起心动愿、意欲何为。

“廉书记，病人冰细思的病情事发突然，我只是本着工作之责，做完该做的事。问及费用支付一事，才知道病人及其家属，毫无偿付能力，故代而问之。”董九简述整个事件过程。

“听病人的主治大夫说，她被安排在特护病房。董副院长，还是让她住在普通病房吧！这是其一，其次呢，这位病人是一位下放知青，因为体弱多病，无法完成生产队安排的劳动任务，所以嫁给一个当地渔民。

“她的父母是当年国民党的军官，因为冰细思寄养在她的姑姑家，在解放江南战斗的摧枯拉朽进程中，让她父母没有预料到，来不及带走女儿，匆匆逃亡到台湾去了！

“按照毛主席阶级划分的理论，她是我们要斗争的对象。当然，对待对立阶级的立场和原则，是不能改变的，但是在具体到健康这种问题上，我党的方针和政策是一贯的——惩前毖后、治病救人。院党委必须了解，冰细思在渔村的思想状态、对社会主义建设的态度和改造的主观能动性，帮助我们做出正确的决定。

“冰细思的术后康复，就交给妇产科的肖新妍大夫吧！”廉洁没有觉察董九关心病人的其他意图，就想结束谈话。

“廉书记，这次手术创面很大、时间又长。为了防止感染，至少要给一周抗生素点滴的医治，尤其对于冰细思这样免疫能力偏脆弱的患者。”董九在离开书记办公室时，忧心忡忡地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