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 (110)
一觉醒来,已是艳阳高照。
女儿星星来到床前,目光里尽是不解。“爸爸。昨晚你几点回家的?”星星有点害羞地问。女儿已经十三岁了,在董九的眼里,虽然依旧消瘦和单薄,但已是一朵如沐春风的大林寺桃花,迎来迟到的春天——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董九被问住了。董九觉得自己刚刚诞生一样,没有昨天的记忆。不知道昨天给人世间留下多少善恶和爱恨,好像只知道女儿是快乐的、幸福的和可爱的。
“董先生,有人找!”严夫人抱着邦国,见董九已经起床,来到卧室,传达有客人已经在客厅等候。董九被星星拉着,见女儿已经打好洗脸水、备好洗漱用具,正好收拾一番。站在立镜前迅速穿戴好,跟女儿欣然来到客厅。
来人是邹够够,手上还拿着一叠材料,隐隐约约有许多红笔书写的文字,歪歪斜斜地穿插在字里行间。
“董副院长,一觉睡到自然醒,真是太有福气了!”够够站起身来,浑身洋溢活力、一脸都是神采,笑容可掬地说道,“今天是周末,有什么安排吗?”够够说完,故意地挥动的手上的材料,激起董九的注意和回忆。
“董先生,单位有事的话,您先忙。家里的事情,您别担心,我都会处理妥当!”严夫人见客人是来找她主人公干,插话道。严夫人一直为人带孩子,生活在别人屋檐下,深知夹缝中生存之道。
几个月下来,严夫人发现,董家管事的是董太太,而孩子邦国跟东家没有关系,只是名义上干亲,而且孩子他妈冰细思,跟董太太根本不亲,只跟董先生亲密无间。
严夫人上了岁数,觉少且轻。小楼隔音不好,无论何时先生和太太行夫妻之礼、房事之乐,微微颤抖、节奏有致的感受,轻轻娇喘之伤、丝丝呻吟之痛,都在提醒和解说,严夫人心知肚明。
尤其董太太不在时,冰细思和董先生,亲昵不避耳目,关系超出父女;尤其是董太太不在,哪里来的微微颤抖的楼板、节奏有致的摇摆。这样的感受,让严夫人知道董先生瞒着他太太,搞别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却是董先生的干女儿,所以严夫人明白董先生是一个来者不拒之徒——容易拜倒在石榴裙下出轨,喜欢风流在牡丹花前做鬼。
严夫人知道,男人出轨,一生不改。除非活不下去,才会先找饭吃、后淫乱,浑浑噩噩、痴痴呆呆,直到黑白无常来敲门,黄泉路上成鬼魂,生生世世多少爱,化作妖孽乱乾坤。
突然登门的女子,有一种跟小楼亲切的神情。这是严夫人判断外人与东家人情世故远近、深浅、轻重、利害等的重要标准。如果客人跟小楼是礼节的、客气的、礼貌的,那就是陌生的、疏远的和谨慎的,说明客人与主人的关系,只是表面的、浅显的、初次的。也许会进一步深化,也许就是一生一次而已。
如果一个外人跟小楼的人和事,有一种天然的融合感,那这个外人可能是主人生命中不可缺或的关系和情感,她严氏必须重视,才能在主人家如鱼得水地生存下去。
严夫人一定要站在董先生的一边,维护他和冰细思的关系,不让董太太察觉和反对,甚至走到夫妻反目,否则她严氏的工作就泡汤了,又得回江北乡下,苟延残喘、老无所养。
严夫人知道,不但要带好邦国和星星,而且要让星星跟他父亲站在一起,一起防范董太太爆发的家庭之战。只要冰细思在董家的地位不动摇,邦国就不会离开董家,她严氏的工作和收入才能稳如泰山。
今天这位客人,其对小楼对星星,表现的姿态和肢体语言,好像有一种女主人的神采,让严氏深信,她跟董先生有染。严氏心中掠过一点伤感,为董太太感到难过,这样的感触如一阵风一样过去了,很快恢复到心中坚持的标准。
严氏一直对星星灌输,她父母亲不容易,让她要感恩,只记住父母对她星星的爱护和关爱,让她有学上、有饭吃、有房住、有钱花,不要去管别人怎么说董家的坏话,因为那些人都是恨人有、笑人无的混蛋、王八蛋、大坏蛋。
每次星星告诉严夫人风传董九的坏话,都被严夫人耐心化解。让星星心目中只有父爱的高大和毫无瑕疵。严氏告诉星星,外人怎么说她父亲的坏话都是假的,不要告诉她母亲,让她误会和生错了气。
严夫人站在门口,跟客人挥手道别,目送主人和客人消失在七月的热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