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深处

今夜，全国各地来参加云南火把节的人都汇集到了元阳老城。秋萍穿着黑色连衣裙，外面罩着一件小背心，和她来的几个同学挤在元阳一中门口，等着买票入场。她们是重庆大学的学生，跟着家住昆明的刘畅来元阳县过火把节。今夜山莺组合队的歌手将在校内的大操场表演，但票很快就卖完了。许多没票的人攀上操场边的树枝，有的爬上了旁边的建筑物，更有人直接爬到操场边的围墙上坐着。

秋萍和同学没买到票，就去参加篝火晚会。那里有几个卖烧烤的摊子，她们买了烤肉，就着篝火烤吃那香喷喷的猪肉串和羊肉串。

夜幕降临了，不知是谁叫了一声：“走啊！大家走火龙去！”

秋萍和她的同学们忙用松枝点燃火把，跟着走火龙的人唱着《七月火把节》、《索玛花返璞归真》等歌曲，边走边唱边跳：

“又是一个把你双眼点燃的七月，

又是一个把你心灵点燃的七月。

骑上你的骏马，穿上美丽的衣服，

小伙姑娘一起走进爱的火把节。

又是一个把你青春点燃的七月，

又是一个把你梦想点燃的七月。”

她们在田野里走，围着大山绕，山上云雾扑过来，把她们笼罩在迷蒙之中。她们在云雾中摸索前行，一边大声笑着，闹着，彼此呼唤着名字，生怕丢失了伴侣。

穿出云雾，火把灭了，她们才愕然发现，自己是走在一条山间的公路上，前后走火龙的人都不见了，只剩下她们七人。公路上没有路灯，只有明晃晃的月光。女孩们惊慌起来。

“咱们往回走吧。”有人建议。

“别惊慌，我们打911报警吧！”

借着月光，她们拨了911，但手机一点声音都没有，再用手机和家人联系，也同样没有任何声音，所有的手机都失灵了。

刘畅说：“咱们顺着公路走吧，总会找到人家的。”

她们走走停停，看不见一点灯光和火光，但月亮很大，将大山照得玲珑剔透。她们翻过一座小树林，看见路边有座巨大的建筑物，很像英国的白金汉宫，里面黑沉沉的没有一点灯光。

秋萍说：“这座宫殿怎么那么熟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一个同学说：“因为你在电视上见过白金汉宫，别说你看着熟悉，就是我们看着也觉得熟悉。”

刘畅说：“真是咄咄怪事！我是土生土长的昆明人，可从未听说过云南境内有座外国宫殿。”

另一位同学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可能是某大款的山间别墅。去年我回温州，看见山上有座庙宇，宏伟壮观，云遮雾绕，远远望去就像一座仙宫。爬到山上看看，原来是某大款老爸的坟墓。”

刘畅说：“这宫殿黑沉沉的，哪像有人气的样子！咱们继续走吧，可能前面就有人家了。”

大家听她话中有话，也不敢停留，继续朝前走。走着走着，走到了路尽头。一边是山，一边是宫殿的外走廊。

“咱们在此过夜吧，明天早上又开路。”

“几点了？我的表停了。”

“不知道？我的表也停了。”

所有人的手机和手表都失灵了。几个女孩只有你靠我，我靠你，坐在走廊上睡觉。

秋萍一觉醒来，天已经朦朦亮了。一个同学站在走廊边低头下看：“你们快过来看，这边风景特美。”

秋萍走过去看见宫殿的后花园里，飘着云雾。透过稀薄的白云，花园里的喷水池，大理石雕像，玫瑰花、杜鹃花时隐时现，周围群山环绕。走廊对面的山崖上有座长方形的长亭，亭子里挂着一排排青铜大吊钟。亭子边有一顶巨伞似的树冠，因为下面云遮雾绕，看不出树有多高多粗。

秋萍激动地说：“我发誓，我肯定到过这里，那些大钟能敲出宏伟壮丽的音乐来……。”

巨树冠上突然冒出一个怪物的大半截身子，它长得像猴子，可皮肤像人一样洁白光滑。它打个哈欠，瞪大一双猴眼，吃惊地看着秋萍和她的同学，随即潜入树冠不见了。

“你们有谁见过或是听说过，世上有这种皮肤比人还光滑的猴子吗？”

众人摇头，只有秋萍在沉思。

对面的山峰上又走出一只怪兽来，像只白毛猪，一对薄扇似的大耳朵，獠牙如同象牙一般露在外面，“当康，当康”地叫了起来。

“你们云南真是藏龙卧虎之地，说不定还藏着恐龙呢！”

“不好了！我们被怪兽包围了！”众人四面一看，吓得魂飞天外，走廊的两端站满了不知名的怪兽，步步向她们逼近，几个同学吓得尖叫。

“站住！没我的命令，不许向前迈一步！”秋萍挺身挡住了怪兽们的进攻。怪兽低头垂耳，乖乖站住不动了。

走廊尽头，许多怪兽簇拥着一个身穿蓝色中山服的英俊男子走过来。他看见秋萍，顿时呆住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秋萍也呆呆地看着他。

过了许久，那男子才开口说：“秋萍，你回来了，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攀龙！攀龙！是的，我回来了，终于又见到你了！这六百多年的时光多么漫长呀！”秋萍扑到攀龙怀里痛哭，攀龙不停地轻声安慰她。同学们目瞪口呆。不知何时，包围她们的怪兽已悄悄散去。

秋萍情绪稳定后，擦干泪水，笑容灿烂地对同学说：“大家不要害怕，也不要惊诧，这里已经不是人世了。这里是白云深处，这是我的丈夫攀龙。”

攀龙含笑向大家点头，他和秋萍说了句什么话，就轻轻飞走了。

秋萍带着众人走进了宫殿，显得对里面非常熟悉。宫殿里金碧辉煌，是中西合璧的室内装饰。秋萍带她们穿过大厅，走进一个宽敞的房间，里面挂着成百上千套古今中外的服装。秋萍拉开一间套间的门，对大家说：“这些衣服都是我的，你们只管挑吧，不过别动外面这个大房间里的衣服。现在我带你们去温泉洗澡，洗完大家好好地睡一觉。”

外面云收雾散，丽日当空，秋萍带着她们走进大山。

好奇心驱散了怪兽包围造成的惊慌，同学们七嘴八舌地问：“秋萍，这是什么地方？”

“秋萍，你和丈夫为什么会分开了六百多年？”

“秋萍，你和你丈夫是干什么的？”

秋萍摇摇头说：“不知道，我的记忆力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

一条长长的瀑布下有一池清泉，池里热汽腾腾，周围的山一片浓绿，似天然屏风围住了温泉。女孩们争先脱下衣服跳入水中，像人鱼似的在池里游来游去。

洗完澡后，大家坐在草地上梳头。白云时时从她们身边飘过，秋萍换上了玫瑰红长裙，梳理着又浓又密的长发，眼睛清澈如一池春水。

山顶上突然出现一团黑云，将太阳遮住，光线一下暗了下来。

有人突然指着天空惊叫：“你们看！那是什么东西？”

众人忙着抬头看，乍看上去，那东西像是片乌云，但细看又像块熊皮，四肢张开还有个头。

秋萍笑着说：“别怕，那是虎鹈过路。”

“虎鹈是什么动物？我们从没听说过。”

秋萍仰着头，举起双臂对着黑云叫：“虎鹈！虎鹈！快下来！”

那团黑云从天上落下来，越落越小，原来是只黑兽。秋萍一下接住，抱在怀里。那怪兽长着个猴头，狐狸身子和蛇尾巴，看着秋萍吱吱叫。

秋萍温柔地抚摸着它，对它说：“快了，快了，你丈夫也快回来了。”

虎鹈跳到地上，摇头摆尾地跑了。

“虎鹈的丈夫哪里去了？”

秋萍说：“天地之间就只有一对虎鹈，虎鹈的丈夫太贪玩，常常到处乱跑，云中的宫殿，海上的仙岛，沙漠里的绿洲城……。没有一处他没有去过，在仙境里到处乱跑没有什么危险，住在那些地方的人都知道虎鹈。

可中世纪时虎鹈竟跑到人间去了，虎鹈一到人间，就扰乱了人类的睡眠。人们频频地做恶梦，日本近卫天皇令卫士们朝黑云放箭，虎鹈中箭后落到地上，被武士们砍成八块，扔进大海里……。”

“秋萍，你怎么知道虎鹈要回来了呢？”陈晓云问。

“这我可真说不上来，只是一种强烈的预感吧！”秋萍说。

攀龙从宫殿那边飞来，披着天蓝色的披风，比超人还英俊。他落下来对女孩们说：“委曲各位在我宫中小住几天，我带妻子回重庆与她父母了了尘缘，白蒂会照看你们的。”

秋萍说：“白蒂就是那只白猴子。”说完攀龙带着秋萍驾云走了。

这几天女孩们快乐得像住在乐园里，每天带着白蒂准备好的午餐到处游玩。她们认识了长得像小熊的推戈，会吐珠宝的翡翠色的小毛毛狗比丘，天天逍遥自在地骑着凤凰、白鹤飞来飞去，听美女头的怪鸟唱歌，和狮身人面兽猜谜语……。每天她们都会遇到成群结队的俊男美女。她们也发现了其中奥秘：原来，那成百上千套的服装，就是白云深处这些飞禽走兽的服装。

她们多次试图打手机，想将在这里的所见所闻告诉家人朋友，但手机一直失灵。

几天过去后，白蒂为她们准备了丰富的晚餐，有野山菌、笋牙、龙爪菜……，都是新鲜爽口的山珍。

“水晶鸽子带信回来说，攀龙和秋萍今天要回来了，回来后就把你们送回尘世去和父母团圆。元阳火把节之夜，第一中学的砖墙突然倒塌，造成11人死亡，17人受伤……。”白蒂像电视广播员似地报道新闻。

几个女孩一听，顿觉归心似箭。当晚，她们住在高得可以摘星的楼上，等待攀龙和秋萍归来。可一直等到月照中天也不见他们的踪影，几个女孩便沉沉地睡了。

刘畅和同学们被雄鸡的啼叫惊醒了，睁开眼睛看看，自己坐在一个又宽又高的石阶上，石阶左侧下面有小村庄，小洋楼里透出灯光。刘畅站起来，揉着腰，将身子从石栏杆上探出去看了一阵，认出了这儿是什么地方：

“啊！攀龙和秋萍已经将我们送回来了，这里是昆明金殿山上的‘一天门’。”

女孩们忙掏出手机来和家人通话。

“畅畅，这几天你究竟到哪里去了？真把我们吓死了！你那叫秋萍的同学说，你们在白云深处，我们听不懂她说什么，越发给吓得要死。”刘畅的妈妈在电话里激动地说。

“是呀！她说得对。这几天我们的确住在白云深处……。”

几个女孩拿着手机走来走去，滔滔不绝地将她们这几天的奇遇告诉家人。家人都如释重负，但也都如堕五里雾中，不知她们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