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婚姻破裂的故事 -- “婚姻故事” 观后感
夕阳红红
俄国大文豪托尔斯泰在安娜-卡列妮娜一书中写道:“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 不幸福的 家庭则各有各的不幸”。这次获得奥斯卡提名的影片“婚姻故事”讲的就是成千上万个不幸福家庭婚姻破裂故事中的一个。
女主角妮可(由斯嘉丽-约翰逊扮演)生长在加州的一个演艺之家,很有表演天赋, 十九岁 那年出演过一部“情迷少女”青春性爱剧,担任剧中的女主角,因为票房不错,是个很受大众欢迎的演员。男主角查理(由亚当-德赖弗扮演)出身低微,在外州长大,凭着他的执 着打拼,勤奋努力,终于成了“比纽约人还要纽约的人”,在纽约的一个剧团中挣得了戏剧导演的位置,而且他导的戏剧在百老汇上演。因他在戏剧上有才能,有创意,上过“纽约生活杂志”的封面,获得了麦克阿瑟天才奖。妮可偶然一次和朋友一起去看舞台剧,她遇到了舞台剧导演查理,两人一见钟情,喜结良缘,在纽约落户,妮可在查理导演的戏剧中任女主角,至今结婚已有十年,他们有个八岁的儿子,名叫亨利。
这部电影的主要特点,从头到尾,始终如一地紧紧把握着两个主要人物感情,心理细微变化,发挥的是电影潜能,而不是情节着意安排。当剧作以叙事为主时,常常不依赖于情节,而主要靠细节来支撑,这些细节常常通过人物的面部表情,目光,对话,动作等等来完成,它们在影片中是相辅相成的。这部影片运用经典的纵向有效的叙事手法,在多段叙事段落中,用大量细部特写景头来强化叙事的视觉艺术,以及人物的心理活动,和心灵感受。这要求演员显示他们的演技和功力。这也是本片的男女主角都获得了奥斯卡的提名的原因。顺便提一下,演妮可律师诺拉的演员( 劳拉-邓恩扮演)也不错,也获得了奥斯卡的 提名。
影片开头由一组倒叙述式的镜头,加上男女主角的画外音。叙述他们过去共同的经历,一个个温馨的生活细节,一幅幅温暖和谐的画面,展示给观众一个幸福和睦的家庭。可此时此刻他们正坐在律师办公室协议离婚。而前面一连串镜头则是律师交给他们的作业,是妮可和查理分别给对方写一封信的内容。
这样和睦的家庭,为什么要离婚呢?编导通过妮可在戏剧舞台上的告别演出和以后的一组镜头来说明离婚的原因。一是地域差别,纽约和加州(这是个电影符号),场景之一,告别演出后,演职员们挤在小小的酒吧庆祝(显出纽约的拥挤),演员们对妮可说,加州阳光明媚,空间很大,演艺机会多。对于查理这个“比纽约人还要纽约的人”来说,纽约是他大显身手的地方。而对妮可,一个土生土长在加州的人来说,一直是水土不服,拥挤的纽约压缩了她的自由和才能。况且现在她有机会去加州拍电视剧。二是查理有婚外情,当大家在举杯欢庆之时,舞台监督玛丽-安悄悄地走到查理身边,俯身与他细语,妮可见状, 脸 色一变,拂袖离去(隐含着查理和玛丽的婚外情)。三是最主要的,妮可身为舞台戏剧的女主角,没有自由度,一直在导演查理的掌控下,场景之二,镜头从妮可舞台上的表演,切到查理的观看和场记,然后转到妮可被动地被六个男子抬走,一脸无奈,而后画面上查理正襟危坐看着妮可在舞台上呐喊。隐含着作为导演的查理掌控着舞台。场景之三,在空荡荡的地铁车厢里,查理高大的身影站着,妮可弱小的身子坐着。这里编导用对照和譬喻手法,来烘托人物的处境。隐含着他们两人的地位不对称。场景之四,他俩回到家里,妮可征求查理有关她的电视剧的意见,查理一口回绝说,他从来不看电视剧,而此刻他正在看。当妮可问他舞台剧她的表演时,查理拿出本子,一本正经地说了两点。查理作为导演而妮可作为女演员的身份,不仅框定了在剧团,舞台和戏剧创作中指导与被指导,观看与被观看的关系,甚至在居家和日常生活中也是如此。这层权力关系也象征着,一个代表着高高在上的男权,一个代表着弱势的女性。此刻妮可要求离婚来摆脱这种不平等的关系,走出狭隘的空间束博,女性不再是爱情生活的奴仆,而是处于可以主动取舍的地位,显示了面对男权结构的世界、女性主体意识的自我觉醒和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的愿望。正如妮可在影片中所说,“这就是真正的我,这就是我的价值所在。”相反,查理抱着“妇女的幸福在于婚姻”的观念,凡事都要顺着他,要妮可做一个贤妻良母。他关心的是他的事业,他的剧团和他的戏剧,把他的奖金全都投了进去不算,甚至还妄想让妮可把她的拍电视剧的酬金也投在里面。
影片关于离婚的情节采取双重叙事方式,从两个不同的视角,来揭示妮可和查理对待离婚的真实想法。虽然妮可和查理都对离婚后财产分割不感兴趣,可离婚并不如他们想象那样简单。当女性要独立,离家出走和婚姻生活、家庭生活狭路相逢的时候,必然会出现矛盾。在两人的离婚进程中,观众看见的不仅是他们的律师间的争斗,夫妻之间的博弈、还有家庭和社会之间的冲突、男女不平等地位的矛盾等等。当家庭问题放置在整个社会中的时候,能够从家庭问题中看见社会的缩影。婚姻问题这部影片最终目的并不是为了阐述夫妻之间的问题,而是剖析人间百态的社会问题。
所有的戏剧就是冲突。没有冲突就没有人物,没有人物就没有动作,没有动作就没有故事。编导安排了一场妮可和查理的面对面的冲突,一场唇枪舌战。在查理租的公寓里,两人从看望儿子时间的分歧开始争吵,到挖苦生活中一些对对方不满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再到抱怨对方影响自己的职业生涯,甚至相互指责对方的父母,最后漫骂诅咒恶言伤人,场面火爆狗血,活象大家熟悉的“市井争吵”。编导交替运用中景和近景来表达人物的情绪起伏,情感波动,用反复呈现的面部特写,通过妮可和查理的眼睛目光,脸部表情,嘴唇抖动,将他们的怨恨情爱,人性的弱点一览无余的展现给观众,这个场景也使得观众作为客体被溶入了银幕上人物的主体中去。编导正是通过这场戏,来诠释婚姻破裂,家庭解体的要素,地域差别(纽约和加州),地位不对称(高高在上的导演和反叛的演员),家庭出身社会关系(平民和演艺之家),夫妻性爱和出轨关系,个人追求和家庭关系等等。最后这场戏的镜头停格在高大的查理跪在地上,妮可站着抱着他的头,这个意境深远的镜头,给观众留下很多想象空间,大大扩充了内涵,确是画龙点睛之笔。
虽然是婚姻破裂的故事,有些细节还是很感人的。一个画面是影片结尾编导有意地重复了开头妮可读的那封信,只不过是让查理和他们的儿子来读,妮可在一旁噙泪听着。还有一个画面是查理的鞋带松了,分开了,妮可走过去帮他重新系好,展示了编导不仅把爱与宽容注入对立与怨恨的世间,还希望通过这部影片传递了这样的思想,妮可的出走与婚姻的破裂应为人权和自由的追求,并非要割裂两性之间的并生关系。在人类关系结构中,性别之维是基本关系,但只是其中的一种关系。女性和男性都在人性的同一纬度,同享人的尊严,同担人的原罪。当女性起来反抗男权结构时,反对的其实不是男性本身,而是专制的社会霸权。
在前现代、现代和后现代的文学世界里,女性问题总是线性地分布在同一个共时性的空间。从“玩偶之家”的娜拉出走,到安娜-卡列尼娜,克莱默夫妇,到这部影片,什么是下 一个婚姻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