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初到《知音》的两年,我就像一只上满发条的闹钟般疲于奔命。因为我太清楚不过,在这个“以实力争地位”的地方,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无论是在武汉市东湖路16号的老《知音》大厦,还是现在的东湖路169号的新《知音》传媒出版集团,在前台大厅的墙上,无一例外地镶嵌着12个浮雕一样的金色大字——“以实力争地位、以创新求发展”。这不仅是一本杂志的宣言,也是我们每个员工的座右铭。
初到《知音》的两年,我像一只上满发条的闹钟般疲于奔命。在这个“以实力争地位”的地方,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编辑部每三个月统计一次发稿排名,实行末位淘汰制,优胜劣汰,残酷而公平。有一天夜里,我梦到定稿了,却没有一篇是我的,我急得大哭,最后被自己的哭声惊醒……从噩梦中惊醒的夜晚恐惧而凄凉,枕边是空的,被子是凉的。此刻,多么希望有个强劲的臂膀,揽过我瑟瑟发抖的肩,轻拍我的背,告诉我:“别怕,一切有我。”这是多么普通的一句话,但是却不可遇、亦不可求。
我也知道,这是我的咎由自取。我完全可以向自己的男人示弱,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争……安心做一个小女人,躲在他的臂膀下,毫无主张地依赖他,逼迫他强大和强壮。只是,上帝没有赋予我那样的秉性。
没有退路,才能绝地反攻,才能发挥最大潜力。
为了尽快建立起自己的作者队伍,我坚持每月都出差。每到一地,人生地不熟,我总是先买来当地的所有报纸,一边寻找新闻线索,一边记下报纸上写特稿的记者的名字。然后再按图索骥,打电话到报社找这些记者。一般情况下,这种做法十分有效。新闻界的同行基本相通,然后我再通过这些记者的介绍,认识其他记者。通过如此滚雪球般的介绍,我渐渐地在全国有了自己的作者队伍,有时即使我有一个月不出差,也能通过长途电话约到稿件,我的编辑工作就这样一点点开展了起来。
除了组稿,我还亲自采写。在我的采访经历中,有一次最为刻骨铭心,那也是我去得最远的一次——只身跑到青海湖,采访一位在青海湖鸟岛上研究黑颈鹤的生物学家。当初,我是为了核实一个作者提供的新闻线索的真伪而去的。没想到,当我乘飞机到达兰州,再从兰州转车赶到西宁时,却发现,作者提供的那个新闻线索根本子虚乌有。而且,我怎么也联系不上那个作者了。打手机不通,打传呼不回。我又恼火又庆幸。恼火的是:千里迢迢来到如此偏远的地方,一个熟人、一个作者都没有,如何完成此次出差任务(我们单位有规定,如果出差没有拿回当地的稿子发表,出差费用不报销)。庆幸的是,我幸亏亲自来了一趟,如果我听信作者的一面之词,编发他胡编乱造出的稿子,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既来之,则安之吧!我这样安慰自己,只好沉下心来寻找新的素材。我想,青海这么大,珍稀动物那么多,难道在保护和研究珍稀动物的生物学家中,就没有一个感人的故事发生过吗?
我在西宁宾馆住下,然后买了一份西宁地图,回到房间就拨“114”电话,查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青海省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等单位的电话。没想到,几个电话打下来,居然打听到了一个十分感人的故事——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有一位长年在野外研究鸟类的生物学家,名叫李来兴。李教授为了研究我国独有的珍稀物种黑颈鹤,在青海湖鸟岛生活了十二年,他的妻子因为寂寞难耐,与他分道扬镳了,但李教授依然痴情不改,独居鸟岛,研究黑颈鹤,无怨无悔。后来,一位同样深爱黑颈鹤的红颜知己来到了他的身边,与他结缘……
我心头一亮,多好的素材啊!如果不亲自来一趟,如果不大胆地向各个单位打电话询问,这种鲜活而感人的素材就会被埋没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登上了前往青海湖的班车。颠簸了三百多公里,才到达青海湖。我果然不虚此行,我顺利地在鸟岛上找到了一脸黝黑的李来兴教授。在青海湖畔,在鸟岛,我的采访机中录进了成千上万只鸟儿的鸣唱,也录进了李教授五味俱全的回忆……
后来,这篇题为《青海湖,我无悔而永恒的黑颈鹤之恋》发表在了2000年第9期《知音》上,感人肺腑的故事加上优美浪漫的文笔受到了读者的好评。甚至有些我并不相识的作者,也主动跟我联系,给我题材和稿件。有些作者还把这篇文章当成了写爱情故事的范文。中央电视台某栏目组也因此稿,向我联系李来兴教授,拍摄了他在青海湖鸟岛的纪录片。
对我来说,找作者和线索都不难,难的是去采访名人,有些名人十分亲切随和,有些名人则相反。
2000年冬天,我出差北京,经一位朋友介绍,去采访音乐家蒋大为先生。那天,我冒着漫天大雪,捧着一束鲜花,找到了蒋大为先生的家,很顺利地采访了蒋大为先生。我在蒋家呆了两个多小时,和蒋大为先生聊得十分愉快。他感动于我的执著,还特意挥毫泼墨,为我题了一幅字。后来,我写的那篇《蒋大为细说父女情》一文在《知音》头条发表后,我特意给蒋大为先生寄去了几本杂志,他阅读后十分满意。
那天,采访完蒋大为先生,我又央求他给我介绍其他明星采访,他便给我介绍了一位蒙古族男歌星,并把男歌星的电话号码给了我。回到旅馆,我首先打电话到那位男歌星的家里,男歌星的女朋友告之我,男歌星在长春演出,让我打他的手机。我拨通男歌星的手机后,首先自我介绍,然后告诉他:我正在北京出差,想借机会采访他一下……可我还没说完,男歌星便打断我:“我现在很忙,在排练。”我连忙说:“那我不打扰了,我晚上再联系您吧!”
晚上9点多钟,我又拨通了男歌星的电话。谁知,我还没开口,男歌星便不耐烦地说:“你怎么又打电话来啊?烦不烦啊你,管你什么破杂志,我不想接受采访……”说罢,“啪”地关了电话。可我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也是一个很在意人格尊严的人。于是,我又拨通了男歌星的电话,我说:“某某老师,您怎么不听我把话说完呢?这样,好像不太礼貌吧?”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名男歌星居然破口大骂:“你是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对你讲礼貌?去你妈的!”
“啪”——电话又挂了。那一刻,我真的气得浑身发抖,手脚冰凉,心怦怦跳着。刚刚涉足记者生涯的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在屏幕上那么风度翩翩、那么受人敬重的著名蒙古族男歌星竟然如此粗暴无礼,缺乏教养。本来,我完全可以到此为止,把对方的电话号码删除了事,可我偏偏不能容忍别人的粗鲁无礼。我想了想,决定以其人之道换之以其人之身。我深吸一口气,再次拿起电话,拨通之后,我没等对方开口,就说:“某某某,我尊重你,才决定采访你!可你是个没素质、没教养的人,太不值得我尊重了——”接着我加重语气回了他一句“去你妈的!”“啪”,不等对方说话,我先把电话挂了。好歹出了一口恶气,心里多少有些畅快!
可是,第二天,经过一夜反省,我便觉得自己太冲动了。如果对方没礼貌、没风度,而我以牙还牙,那么我和对方的素质有何区别?譬如,对方是一只狗,它咬了我一口,我也去咬它一口,那么我和狗又有何区别?
还有一次,我冲动之下,打了一个无耻之徒的耳光。那个家伙是中央电视台军事频道一个资深编导,我和他相识于1998年那场特大洪水的采访,一起吃过饭,也算是朋友,他给了我一张名片,让我去北京时一定要找他。那一次,我去北京出差时,便联系了他,客气地请他帮忙给我介绍几个采访对象,他一口答应,并说晚上来接我去和几个朋友见面。
可是,当我晚上坐进他的吉普车时,他居然想在车里对我非礼,我情急之下,赏了他一耳光。这家伙被我打愣了,也许他没想过我会如此反应,也许他从来没吃过女人的耳光,他愣了半晌,恨恨地对我说:“还从来没女人敢对老子这样!臭娘们,算你狠!但老子警告你,你休想在北京采访到名人!”面对如此无耻的嘴脸,我气得咬牙切齿。但理智告诉我不能再得寸进尺了,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我下了他的车,屈辱和委屈的泪水这才掉下来,我才知道,这份看似风光的职业背后,也隐藏着难言的辛酸。但我不后悔打出的那一耳光,和尊严、人格比起来,能不能采访到名人、发不发稿都不重要了。
有些人,你给他脸,他不要脸,那就给他耳光吧!
好在,这种遭遇并不太多。大部分的出差组稿还都是比较顺利。每个月,我和所有同事一样,有二十天在编辑部里编稿子,有十天在外组稿。像鸟儿一样,有规律地出去觅食,再返回来交任务。每只鸟儿都那么勤奋,争先恐后。
从1999年开始,我的发稿量趋于平稳,每期保持在两篇左右,在编辑中属于中上,偶尔也会发一篇或三篇,极少被剃“光头”。偶尔被剃一次“光头”就会痛苦不堪,倒不是因为影响到收入,而是羞愧。就觉得对不起主任,对不起主编,更对不起自己。
现在的婚姻好,最重要。
没品味的名人很多很多,,,
有时,人教养和他的地位名声完全不成正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