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离婚,并不只是两个人的事,伤口虽然只有一个,但疼痛的辐射面很广,余痛久久难平。】
自传出版后,始料未及的火,首印3万册一年内售罄,我也猝然被推到了聚光灯下,报纸连载、签名售书、学校演讲、电视台访问接踵而来。忽然之间,我又披上了“名人”的外衣,成了励志的代表,成了中国的“大长今”……办公室的电话开始非比寻常地喧闹,大都是找我的。我只好拜托同事:但凡找我的,就说我出差了,请他们给我写信,但千万不要把我的手机号码告诉任何人。
最初的兴奋平息后,惶惑取而代之。被瞩目和崇拜确实是很风光的事情,但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我不过是一口浅井,几锹就挖到了底,没有太深刻的内容。所以,当有人说我是在学张贤亮“出卖苦难”的时候,我开始反思:我真的是在出卖苦难吗?我内心的回答好像是否定的。苦难是我的财富,但我写出来并不意味着就是“出卖”,不可以说是“纪念”吗?不可以说是“共勉”吗?不可以说是“启迪”吗?好在,更多的读者从我的自传中读出了励志和共鸣。我办公桌上的信件与日俱增,每个月,我都要抽出两三天时间集中回信。更多的,还是从QQ上直接找我,有热心读者更为我建立了QQ读者群。
“赵老师,为何书中没有提到你的感情呢?”细心的读者向我发问。是的,我在书中只是提到自己跟随一个叫“川”的老乡来到上海打工,之后却对川只字未提。“川是不是你的初恋对象?”我没有否认。“在合适的时机,我会将感情部分写出来。”我告诉热心的读者。
在我很早前开始写自传的时候,我就曾问过川,我可不可以在书里写上你?他一口回绝:“不要写我。”于是,他的名字便在我到上海后戛然而止。在那本书中,他只是带我到上海打工的引路人。这是事实,但他不让我写出所有事实。当时,我尊重了他的意见。
可是如今,我还是将他披露了出来。我想披露的,不仅仅是一个名字,而是我曾经、曾经最刻骨铭心、百转千回的情路历程。我决心要为我的爱情画一个句号。对不起,哪怕你不愿意。
有一次,受东方电视台之邀,去上海录制一个节目,很想“回家”看一看,给川打了一个电话,对我自传的出版,他表示“恭喜、祝贺”,语气淡淡的,于是寒暄几句,便挂了电话。情已断,彼此成为路人甲是迟早的事情。不再怨恨,就是慈悲了。
离婚初期,我和川还保持着联系,因为歉疚,也因为担心他会一蹶不振,我反而比之前更多地给他打电话,问候他,耐心倾听他关于佛学的絮叨,以及对我的思念。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电话给了他错觉,他仍然怀着无望的希望,希望我们有朝一日还能在一起。这是个善良木讷的好男人,却不是与我切合完美的那一半苹果。但是,我也相信,如果我们到了耄耋之年依旧单身,完全有可能会作为彼此的拐杖,相携走向生命的终点。我甚至悲壮地想过:以后无论他有什么困难,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帮助他。相爱20年,他已是我血管中的一滴血。
离婚后的第一个春节,依然是回安徽芜湖过的。尽管很害怕回家,害怕被父母看出我和川已经离婚的端倪,但父母越来越老,他们在世间能过的春节已经屈指可数,纵然自己心头有千般重担,还是要轻装回家,让父母看到自己轻松的笑脸,这样他们才会安心。
和之前约定的一样,春节期间,我和川依旧在他的亲戚家穿梭拜年,一起吃饭,言笑,像过去很多次回家时一样。在外人眼里,我们依旧是一对恩爱有加的小夫妻。只是每次被关心地问到何时会要一个小宝宝,我们都会尴尬地岔开话题,饭后马上匆匆辞别。去他家的亲戚家吃饭,成了我最恐惧的事情。再之后,我干脆躲在平山的妹妹家,不再去小荆山。为了避免他的母亲发现我们“分居”,他也来我妹妹家住,晚上,他和妹夫睡,我和妹妹睡。在老家,只有妹妹和妹夫知道我们离了婚。他们虽然深感惋惜,但也尊重我们的决定。
那是我和川在一起过的最后一个春节。在人前,我们装作夫妻,人后,却无话可说。不知有多少离异夫妇有过类似经历,为了减少对亲人的伤害,宁愿自己委曲求全。我也不知道,我们要这样伪装多少年。
但是,世上没有永远封存的秘密。第二年,川将弟弟带到上海打工,弟弟和他住一起,弟弟很快知道了我们离婚的真相,然后不久,他家人都知道了,全村人都知道了,我成了他们家人眼中的“女陈世美”。川的母亲脾气刚烈暴躁,加上他家一些亲友的煽风点火,老太太经常去我父母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有一次。继父从她家门口过,她竟拿着菜刀四处追杀我的继父,幸亏我继父跑得比她快,才逃过一劫。
川的母亲最恨我三点:一是没给他家生一儿半女;二是要离为何不早离,将她儿子拖到40岁才离,妨碍他再婚生子;三是她儿子带我出苦海,我却中途抛弃了他,是个白眼狼,女陈世美。老太太还扬言:要是美萍回小荆山,我要一刀劈死她,我再死在她面前!
色厉内荏的恐吓也好,发自肺腑的憎恨也好,我知道我深深伤害了一个曾经真的认我做儿媳的婆婆。由爱生恨,是极简单的事情。这是我在离婚前就预料到的家庭风暴,只是没想到风暴会来得如此猛烈。
我的父母对我的离婚也十分震怒和伤心,他们十分喜欢川,母亲不知在电话里对我哭过多少次,我默默流泪听着她的责骂,不敢回一句嘴。离婚,并不只是两个人的事,伤口虽然只有一个,但疼痛的辐射面很广,余痛久久难平。
为了躲避愤恨难平的“前亲家母”的骚扰,父母只好搬到妹妹家住,而将小荆山的房子出租给一个外来户人家居住。之后几年,我再也没有回去过小荆山,小荆山,是我心中的一个痛,我想也是我父母心中的一个痛了吧!
但我还是会回家看望父母,每次都只到妹妹家。还是会听说“前婆婆”依旧对我恨之入骨,羞辱谩骂从未停歇。我能理解一个疼子心切的老太太对“背叛儿媳”的憎恨,我也很想当面向她“负荆请罪”,帮她解开心结,但川在电话里一再告诫我不要去:“她脾气很暴,她不会听你讲道理,你去了只能自取其辱,时间一长,她也就慢慢想开了。”
川每次回家都会给我父母带礼品,看望我父母,嘘寒问暖,这让我很感动。于情于理,我也该看望他的母亲,但任何人都劝我不要自取其辱。
有一年中秋,我回家,很想去看望川的母亲,送点营养品,又怕她不仅不会接受,反而让我和我家人难堪。思量之下,我给川的大哥打了一个电话,这是我和川离婚后,第一次给他的家人打电话,时过境迁,川的大哥对我还算亲切,对我当初和他弟弟的离婚表示理解,我说我想给他母亲一点钱,买点营养品,希望他帮我转交。大哥一开始推辞,在我的一再恳求下,最后还是愿意帮我完成心愿。
我是让妹夫将钱交给川的大哥,再由他的大哥转交给他的母亲的。孰料,我的前婆婆并不领情,最后还是辗转将钱还给了妹夫,并捎给我一句话:“我要美萍亲自送给我,我才接受。”我听罢无奈苦笑:我的前婆婆,如果你不是要拿刀砍我,我早就去看你了。
再后来,有一年春节,川带着他的新女友回了一次老家(那时我也有了男友),多少化解了一些老太太对我的怨恨。但听说固执的老太太并不太青睐这个女子,因为她离异,且有个年龄不小的儿子。但川和这个女子十分投缘。他曾在电话中告诉我,他们是佛友,她比他小一岁,在上海打工,很善良,只是身体不太好,他要经常照顾她。听他的口气,他对她的爱,似乎同情多于爱情。我却有些欣慰,甚至有些如释重负:他终于走出了我们离异的阴影,肯接受新的爱情,新的生活了。
因为那个女子已经与他同居,我不再经常给他打电话,怕不方便。但是我却惦记着我的一些“遗物”。有一样东西,我一直牵肠挂肚,那是我在服装厂时,托石川先生从日本帮我买的一台便携式胜家缝纫机,当时花了我2000元人民币,算是我的一个“宝贝”。那时总是幻想,等我退休了,就坐在阳台上,戴着老花镜,趴在缝纫机上,用碎花布拼拼缝缝,是多么诗情画意的事情。
于是有一天,我在电话里问他:“我的缝纫机还在吗?反正你也不用,就给我吧。”谁知,他说:“你还要那东西干嘛?这么多年你都没要……”我想他有可能已经卖掉或送人了,怕他为难,马上善解人意地说:“算了算了,我只是问问而已。”
挂了电话,还在为自己的心虚不平:那是我的东西,任何时候我都可以要过来啊,为什么他不愿意给,我就不再坚持要?离婚时,我唯一拿走的就是部分照片。就连装饰柜里我最喜欢的一些摆设,也纹丝没动。我的一些衣物大概已经被他捐给慈善机构了,我的书籍也许被当成废纸卖掉了,我挂在墙上的照片,也许早已扔进了废物箱……因为我已经成了过去式。
回过头,又为自己如此的斤斤计较而鄙视自己:连房子都给他了,还计较这点做什么?自己不是一直标榜洒脱吗?为何又介怀这点小事?是放不下东西,还是放不下人?
是该放下了,不然如何开始新的人生?
俺很佩服离婚人的勇气,可以和那么多回忆和美好告别,,,
每个人的经历都不一样了,,,
等待的日子好漫长,终于看到你继续写非常的开心,祝福你有新的美好生活。
谢谢高子。欢迎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