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根担挑的友情

二十世纪初的澳洲首都悉尼（俗称雪梨）得益于其良港位置和多年的商业发展，经济发达，很是兴旺。澳洲四面环海，东南海岸的平原最为宜居，大小城市多，人流往来也频密。内陆地带则是大片的荒野沙漠地·，越往里走，越觉荒芜，地广人稀。

农场主梁翁派来的马车和伙计早就等在岸上，接了辰英和其他农工，一路往农场驾去。辰英沿路观察，所见一切皆新奇。此方天地开阔，原野广褒，与家乡水田交积的精细，端的是不同景象。马车从早跑到黑，才抵梁翁的农场。乡下仔辰英从未见过如此大的农场地盘，目瞪口呆。

农场动物植物都有。其中最大宗的是甘蔗，水稻，蔬菜，牛羊。农场地处远郊，荒寂无人，只有不停劳作的几位工友和当地土人。一旦雨季，积水成湖；旱季干热，滴水难得。土地却多是肥沃的处女地，只要水份足够，种什么成什么，所谓牲畜兴旺，瓜果飘香，正正如是。可是每一样的作物都需要大量人手来种植，收获，运送。。。唯此处地广人稀，白天手脚不停地干活，一到晚上或休息日，四寂无人，乡思缠绕。那一份无止休的寂寞，才最难解。辰英却自有解闷的办法：拿出那本圣经，一遍又一遍地复习认识的单词。

某日有一西人前来提货，刚好辰英为避雨躲在货仓，正在读那本圣经，那西人见到，不禁大为好奇。

“中国佬，你在读圣经么？你懂英文？”

“我，学。。。” 辰英挥着手中的书，对那西人羞涩道。

那西人更加好奇了：“什么？学英文难道不是从ABC课本学起？竟然用的是圣经？” 见辰英眉头紧闭，显然是没听明白，不禁笑了：

“伙计，你太让我好奇了！这个星期天，请你去我的教堂，做礼拜，我们之后再慢慢聊。”说完，把他的名字和教堂地点写在货单的背面，扬扬手就走了。

辰英于是又认得他海外人生的另一位贵人！自从他第一次走远路去到那小教堂之后，才惊奇地发现：原来在此处，连牧师都可以身兼数职！那平日里五大三粗的运货郎亚瑟夫，在星期日换上牧师服装，摇身一变成了不折不扣的斯文人！他在教堂主持布道，唱圣歌，引领祈祷。。。见到辰英到场，还对他调皮地眨眼。这下轮到辰英大为好奇了，虽然半句听不懂，可他少年心性不改，不知道教堂的神圣，却觉得那亚瑟夫又能文又能武，很过瘾好玩，就如家乡的玩伴一样充满乐趣。如此他每周日都走半日路去教堂，一为学习，二为好奇，三为结伴。

在念圣经不认得的词句，则抄在纸上，每到星期日，他自愿当助手，跟着牧师四围去，同时问他不懂的词句。一来二去，他和兼职牧师亚瑟夫成为好友，英文也因此突飞猛进，虽然讲的机会不多，听读和写作的水平，却早已比一般的华工强多了。

牧师的工作其实很杂，红事白事都要到场。村人成婚，需要牧师主证；病人临终，家人要请牧师做祈祷。还有各种各样的诉求，年轻力壮的亚瑟夫也是有求必应，很多时候还得爬山走远路。为了方便，辰英便用一根扁担挑着水和杂物，在马车走不到的地方，常常边走边大声念英文单词。于是亚瑟夫戏称他为：我的扁担伙伴。

一晃过去五年，辰英年届二十一，高大英俊，中英文流利，农活一把手，与各式人士交流更是无碍。梁翁知道辰英是个人材，不禁心喜。他悉心载培，暗中还希望他能成为自家女婿，日后能够挑起管理农场的重担。梁翁属于华人去澳洲垦荒的第一代，比辰英他们早了十几年，可是掘金还是来迟了。他在帮厨做饭和采购食材的过程中找到商机，决定自种瓜菜，拿去摆摊卖，结果越做越大。赚了钱之后，他回乡娶了妻，在确认她怀上孩子之后，又带了十几位族亲再次出洋澳洲。这次他开始做大，买下良田百顷，一年年地把农场做大。后来他在雪梨又娶了一房西人妻子，生了两个儿子。每过三年五载，他便回乡一次见见家母和老婆孩子，再带些族亲回澳洲帮忙。一来二去，俨然成为当地出名的金山富豪，引领族人发达的金山大哥大。

这一年，他决定带辰英回乡，一为见见已经及笄的女儿，如果她的八字和辰英相合，就当场把婚事定了。二为专程前去香港，与老乡万老先生商议，合资开一间从未有唐人做过的大生意：越洋百货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