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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三爹替天行道

(2022-08-26 08:02:44) 下一个

天下粮仓在苏南,苏州、松江和太仓三府就是这仓里的三个大粮食囤子,正所谓锦绣之乡,膏腴之地。古来贤者道,衣食具而知荣辱,可是贤者又说,饱暖而后思淫欲。贤者就这么说过来说过去,把个富裕地方的一些人说得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就生出些心机,将聪明都用到了寻常想不到的地方。青浦城里的米三爹就做过一件奇巧的事情。

大清仁宗皇帝朝,嘉庆二十五年,是个风调雨顺的年景。正是杏花春雨时节,春分这一天,江苏省苏松太道松江府青浦县县衙的后花厅里,新上任的知县夏河,因为清平世界国泰民安,并没有什么要紧的公事,便招呼刑名、钱粮两位师爷饮酒闲话,也好熟悉当地的风土民情。说起来这夏知县并非科场出身,原是当今仁宗皇帝第四子绵忻跟前亲随仆役。因为躬逢周到,更擅长于说滑稽,竟是东方朔一类人物,小皇子就与他十分投契。上一年,也就是嘉庆二十四年的正月里,绵忻将满十四岁的时候,仁宗皇帝晋封他为瑞亲王,对他寄予厚望。瑞亲王英明睿智,便开始悄无声息地布置起人事,将夏河以捐班知县候补,暗底下喻示吏部,着即以实缺外放。吏部哪里有不巴结的?随便找个理由,让原先的知县换个地方,把个肥嘟嘟的青浦县给了夏河。

小菜都是现成的。待夏河叫两位师爷坐下,一盘热气腾腾的清蒸四腮松江鲈鱼便端上桌来。县衙的厨子做这道清蒸鲈鱼最是拿手。但见鱼似羊脂葱如翡翠,更着几片色如玛瑙的新制金华火腿嵌在鱼身上,两位师爷眼睛便直了,又不好意思咽唾沫,竟憋得说不出话来。夏河看在眼里,心中明白,忍住笑,拿起筷子来招呼师爷们道,“来来来,不要客气”,正待下箸,忽闻得衙门口的那具大鼓天崩地裂般地响起来。夏知县心中一懔,放下筷子,让师爷去看齐衙役,自己赶紧换上官服,急急地升起堂来。

待衙役们支着水火棍,齐齐地喊过了堂威,堂上已是跪满了一地的人,领头的是个猥琐老儿。夏知县清清嗓子,从容问道:“你等击鼓,所告何事啊?”老儿赶紧磕个头,回道:“我等是本城大户楼氏族人,小人名唤楼金苟,为告本族遗孀宋某不尊妇道秽乱人伦事”,一面将诉状呈上。状上原来写着寡妇宋氏与族侄楼二通奸等情由。夏河一看便怒火中烧,沉下脸道,“朗朗乾坤,竟敢行此苟且!赃证都带来了吗?”老儿一见老爷发怒,心中高兴,忙说:“我等是捉奸在床,淫妇已经拿来,就跪在门外,那淫夫嘛......”知县道:“怎么讲?”“楼二那厮身强力壮,还会几招功夫,被他逃去了。不过,跑得了和尚......”夏知县不待老儿说完,大喝一声:“带人犯!”

衙役将宋氏带来堂上跪下,知县夏河沉声问道,“民妇宋氏,你的族人告你乱伦,你可认罪?”这宋氏并不言语,只管哭泣。夏知县再问一句,“按大清律,通奸乱伦可至死罪,你有什么话说?”宋氏依旧哭泣,不肯开口。夏老爷勃然大怒,扔下火签,“大刑伺候!”宋氏这才哭喊起来:“老爷饶命!念民女已有身孕,饶过民女吧!”这时刑名师爷米三爹轻轻闪到知县身后,俯耳说道:“此案可以从容经营。”夏河回头看一眼米三,略一思忖,开口说道:“既然你怀有身孕,大清律刑不施于孕妇,且记下这顿打,待你生产之后,再审此案。退堂。”

青浦楼家,自明中叶以后,就是全县首户。传下九代,到了如今的楼老爷,不仅有良田万顷,更有织机千张商号数百,在整个青浦县乃至松江府,几乎要“无处不楼家”了。如此一副家业,必有不如人意的地方,楼老爷娶过几房夫人,皆不生育,都被楼老爷援“七出”的成例逐出门去。惟有最后的这位宋氏小夫人,生了一个儿子,却才三岁上,老爷就魂归仙乡。阃中无主,楼家族人又多,觊觎之人便自不少,免不了就要生出事端。

却说这宋氏夫人,原来也是出自好人家的。嫁到楼家,又生下儿子,楼老爷自然宠爱有加。可惜老爷一死,诺大的家业压在她一人身上,就有些支使不开。好在她打定主意,家事一概照过去规矩,自己则谨守妇德,静心抚养幼子,日子过得也还太平。不想自去年中秋灯会,遇见楼二,她便再也把持不住自己,祸事就从这里开始了。

青浦城里的中秋灯会,远近闻名。每年都有从松江、太仓、苏州以至嘉兴镇江过来看灯的人,热闹非凡。灯会也是文人雅士逞才斗技的绝好机会,楼二自然年年都不错过。

楼二郎属楼老爷族里屑末一支的子弟,和楼老爷也早出五服之外,不过既然姓楼,好歹也是子侄一辈。二郎身长玉立,聪明灵透,经史子集读了不少,诗词歌赋也都得心应手,平时里还学些搏击之术,指望着以后能文武双全进身立命。去年已经中了秀才,正准备来年春闱一展身手。这日灯节,灯初上时,二郎和几个学中好友就早早来到街上,一路指指点点品评讲究,各种灯式都能说个缘由,所有灯谜也是猜无不中,出尽了风头。天渐渐黑下来,二郎兴致正高,忽闻得身后有灵泉般的笑声传过来,回头看时,见是一个绝妙少妇,带着个七八岁男孩和几个仆妇,也在看灯。二郎当下里两眼就直了。

小说家言,总喜欢编出些奇离古怪的际遇,都是些无巧不成书的事情,哪里晓得,人生原本就没有这许多蹊跷。想那楼二郎风流潇洒,整日价把一本手抄的《石头记》揣在怀里,就是一个多情的种子。自打那日见了宋氏以后,心里便割舍不下,免不得要把《石头记》里的些个人名往那妇人身上套,再把自己往故事里编。以后几日,竟天天上街,旁敲侧击地向人打听,希冀着还能再撞见。到底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楼二郎还是打听到,那人就是楼府的小寡妇。至于那宋氏,深宅大院,平日能见的无非几个老仆,丫头小厮也是蠢的居多,等闲也看不见如二郎这般人才。那日让二郎直瞪瞪盯了一番以后,心里也觉得暖暖的,抹擦不去。无奈自己寡居,只能想想,做不得计较。

楼二郎是读书之人,自然懂得礼仪廉耻;可他还是练武之人,还有一肚子英雄好汉。一段心事便两下里倒腾,茶饭不思了好几天,最后还是男儿心性占了上风,觉得不敢践履自己的心事便是妄为男人。于是备上几色礼物,竟自登门去看望婶婶。往后的话自不必说,向着热火朝天的一路下去了。宋氏母子独自承受了楼老爷的这份家产,早有族里那些潦倒的族人心中不忿,无奈拿她没法作道理。如今这宋氏和楼二郎过往甚密,他们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知道机会就要来了,便串通了辈份最高的楼金苟,伺机捉奸,好把宋氏母子逐出族去,大家分了那份家业。宋氏只为已有五六个月的身孕,看看藏掖不住,找了二郎过来商议趋处,不想为楼金苟等拿住。好在楼二郎身手敏捷,抢先逃去了。

却说那夏老爷退堂以后,同着两位师爷回到后花厅,看见鲈鱼已经冰凉,连汤都凝成了冻,逸兴全无,嘴里说着“可惜,可惜”,也不让座。师爷们眼中明白,忙说“打搅打搅,东翁歇息吧”,便就告辞。夏河也不挽留,只说“下次,下次吧”,放他们去了。

这米三爹回到住处,因为心中有事,随便寻了些东西胡乱吃了,也不去鸡毛巷相好的婊子桂花老五那里厮混,就在家里喝茶。天刚擦黑,就听得外面有人敲门。米三站起身,整整衣襟,沉口气,从容出来开门。门一打开,就见白天那个楼金苟贴着门框滑进来,脸上堆满笑,又是打拱又是作揖,口里絮絮叨叨,说是三爹白日里辛苦了,族人过意不去,托他来给三爹问个安。一面说着,从怀里掏出五百两的一张银票,塞在米三手里道,万望三爹能为楼家一族主持公道挽回脸面。米三微微一笑,说道:“公道自在人心,你这是何必。”楼金苟急忙陪笑,“三爹不要误会,小人等深知三爹为人,那夏大老爷也是个守正的清官。只是办案需要花销,小的族人已觉颜面无光,哪里还敢为家丑糜费公帑?还请三爹收下,能省些朝廷的银子。”米三故作沉思,然后叹口气,说:“有民风淳厚如此,我还说什么呢,都是为民分忧的事,我用心便了,”说着就把银票揣进怀里。

送走楼金苟,米三依旧坐下静待。不一盏茶的时候,敲门声又起。米三点一点头,起来把门打开,见是个俊俏丫头。米三问,“姑娘何事?”丫头轻声说,“奴婢是楼家奶奶跟前的人,替我家主母给三爹传一句话就走。”米三道,“你说”。丫头就说:“我家奶奶说了,知道自己有罪,也见不得人了。只是少爷年幼,族人威逼不过是为了霸占家产,请三老爷发慈悲,无论如何回护少爷,我家奶奶愿以死相报。”说罢,放一张纸在桌上。米三偷眼一看,知是一张一万两的银票。脸上也无什么表情,只对丫鬟说:“作孽受罚,报应不爽。没有作孽的,神明也都看见。回去告诉你家主母,潜心悔罪,静待天决。你回去吧。”

第二天回到衙门里,米三把昨天的案子都不提起,忙些琐碎杂务。夏知县心思原来也不在这里,见米三不提,也懒得问,只惦记今年火耗银子的事。由是米三每日里进进出出,似乎把这桩案子忘记了。回家以后,也不过去鸡毛胡同鬼混,夜夜去街上“玉泉汤”大池子里洗澡。

米三日日去“玉泉汤”,时间久了,认识了一个澡友,叫三墩,是街上挑担卖豆腐的,生的相貌鬼祟,倒是体魄强壮,因为每天一身臭汗,所以也是经常过来洗浴。米三和三墩谈得投缘,高兴起来也帮三墩会钞。三墩便认米三做个朋友,还邀去家里吃茶。

光阴倏忽,眼看一月有余,米三爹这里一无动静,宋氏寡妇有些沉不住气,让贴身丫头再来探望米三,讨个明白主意,这次又带了张一万两的银票。米三看着丫头的脸,作出一番怜悯的表情,说:“叫你家主母放心,只要按我说的去做,保你家少主人无恙。”于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嘱咐一遍,临了关照切不可忘记。丫鬟去了。

春杏夏荷,算来夏至已过,宋氏的婴孩也过了满月了。楼家族人自然忘不了这桩案子,重新递了诉状,催促开审。夏知县接了诉状,竟把那件案情想不起来了。问了师爷,米三道,“东翁放心,只管升堂,我自有分寸。”

夏河在堂上坐下,见宋氏和楼金苟一干人等已经跪在堂下。夏老爷拍一下惊堂木,缓缓开口道:“民妇宋氏,本县慈悲,放你到现在,你可认罪?还须本县大刑招呼吗?”宋氏应声道:“谢大老爷,贱妇认罪。贱妇确实犯了奸情,可是并非与族侄楼二,而是另有其人。”夏河一愣,“哦,还有隐情?从实招来!”楼金苟一众觉得事有蹊跷,赶紧叫起来,“大老爷,切莫让这淫妇骗了,她是狡辩。”夏河喝一声“住嘴!”又向宋氏道:“快快招来。”那宋氏便嘤嘤说道,“奸夫实是街上的豆腐郎三墩。”

宋氏一言既出,堂上登时一片喧哗叫骂四起。夏河连拍惊堂木也制止不住,以致衙役们挥起水火棍一阵乱打,才稍稍安静一些。夏河一时失了主意,急忙把脸转向师爷米三。见米三却双目微闭面无表情,好像是睡着了。夏河心里有些懊恼,心想你当我审不了这件案子?便发下狠,抓一只火签率在地下:“速拿三墩到案!”

大约一支香的功夫,衙役们把三墩连同他的豆腐担子一并拿到。米三便起身转到屏风后头。三墩跪在地下一脸茫然,竟不知道出了何事。知县老爷陡起脸来问道:“你可是三墩?”“小人正是。”夏老爷又问宋氏,“可是此人?”宋氏回道,“正是”老爷就问三墩,“你知罪吗?”三墩急忙叩头:“小人知罪,小人知罪。小人不该诳了后街徐老爹的豆腐钱。”知县一拍惊堂木,“还敢狡赖!认识这个妇人吗?”三墩定睛看了看宋氏,回老爷道,“小人不识得。”夏河冷笑一声,“不打你也不会认得。来啊,掌嘴!”衙役们上前噼啪一阵乱打,三墩的脸顿时肿得如同个猪头。

知县老爷对三墩说,“宋氏指认你为奸夫,你要是认下,也算是一条汉子,本县不会过分难为你。”三墩这才醒过梦来,呼天抢地地喊起了冤枉,“大老爷啊,捉贼捉脏,捉奸捉双,不好这样冤枉我一个本分人的,我虽然二十好几了,可是因为家贫,尚未婚娶,连女人的手都不曾碰过的啊!”夏县令听着又好气又好笑,指着宋氏说:“三墩看好了,你的孩子都已满月,你倒在此抵赖,牲口不如。”三墩梗起脖子,“说我与她有奸情,证据何在?!”夏河一怔,心想,是啊,证据呢?转向宋氏,“你说三墩与你因奸生子,你可有证据?”宋氏红起脸,小声嘟囔道:“民妇有证据,民妇说不出口。”夏河道:“这是青浦县大堂,王法在上,有什么说不得?说!”宋氏作出不得已样,断续说道:“他那物件的头上有个黑痣,因为时时把弄,所以记得。”

此话一出,堂上一片嗡嗡之声。三墩面色煞白,如见鬼魅。夏知县当机立断,叫几个衙役当庭勘验。衙役把三墩拉到一边,验完回报,果然属实。夏知县哈哈大笑,“看来不动真章,你是不肯说实话了。来啊,板子伺候。”一顿板子夹杂着三墩杀猪般嚎叫,看得众人目瞪口呆。三墩受刑不过,愿意招认。米三从后面递出来早已备下的供状,三墩胡乱摁了手印,算是服罪。

夏县令当堂判定,宋氏奸情属实,乱伦罪名不立,着打二十大板,撵出衙去。三墩奸情属实,着打二十大板,衙前示众一日。楼家众族人涉嫌诬告,实为觊觎宋氏家产,给予斥责,轰出门去。楼金苟等还想辩解,被衙役们一顿棍棒,只好抱头鼠窜。

三墩被邻居抬回家去,将养了些日子,心中这股怨愤一直不去。有左右挑唆他去松江府喊冤翻案,还给他凑了些盘缠,三墩便鼓起勇气,收拾出门。

再说这米三,虽然案子结了,却一直还盯着三墩,知道三墩今日启程去松江府翻供,便早早来到离城三十里往松江府去的官道旁一个所在等候。等了多半日,见三墩背着包袱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来。米三迎上去,邀三墩进了路旁一所宅院。三墩见是米三,一肚子委屈涌上来,茶也顾不得喝,就向米三诉苦。米三也没有耐烦听他,只是告诉三墩,受人委托在此等他。米三问三墩:“你喜欢这个宅院吗?”三墩撮着大黄牙嘿嘿笑道:“我这辈子不敢想了。”米三道,“该想还得想。如果有人把这个宅子送你,你要不要?”三墩丈二和尚某不着头脑:“哪有这等好事?”米三懒得和他废话,直说:“只要你不翻供,有人愿将这个宅院,外加二百亩地,一千两银子,一个丫鬟送你。哦,当丫鬟还是当老婆,你自己看着办。”三墩怔了半晌,吧唧打自己一个耳光,再跺跺脚,问米三,“三哥,我还是我吗?”米三不屑地笑笑,“要是没有我,你就还是你。”三墩眉开眼笑,连道是是,竟开始盘算起种地过日子的事。米三叫三墩画下字据,把房产文契银两等一并给了三墩,又教训了丫鬟几句,别了三墩,回到青浦城里。

这一年又是丰收,青浦县的夏季钱粮完得充足及时,火耗银子自然也就不少,县令夏河这几天心情特别好,又要拉上师爷到县衙的后花厅喝酒闲话。钱粮师爷因为忙,无暇过来,就只得刑名师爷米三爹一人在。这次厨子准备的是一条上好的清蒸河豚鱼。夏河天南地北地说着,有许多感慨许多雄心壮志,米三则另有事情要说。米三把楼金苟送他的那张五百两的银票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拿眼睛看着夏知县。夏河忙问这是什么?米三慢慢说道,“这是楼家小寡妇孝敬你的,因为你的特别回护。”夏河听得糊里糊涂,追问为什么。米三叹口气道:“这案子审得,或许有误啊。”夏河一听着急,就要米三细细说来。米三哼哼哈哈地胡扯了一通,总之就是宋氏乱伦属实,三墩是来顶缸的。末了还缀一句,“宋氏如今在城外给三墩买了田产宅院,让他顶着罪名正高高兴兴过日子呢。”夏知县听完米三的鬼话,心中老大不高兴,“既然你有疑问,何不早说?”米三道,“后来我看东翁这样判这案子,或许就是天意,所以便不做声了。”

夏河越想越糊涂,定要米三说说如何是天意。米三卖个关子,开始说道:“如果当堂查实乱伦,宋氏难逃一死,幼儿势必失怙,楼家产业为人所夺,于情不忍,于理不合。若非乱伦,那么寡妇怀胎,必有别人。这个人非三墩莫属啊。”夏河觉得似乎有理,接着问,“为何非三墩莫属?”米三道,“三墩命中该有一段富贵,如果应在这件事上,岂非天意?”夏河又觉得糊涂,“为何三墩命中就该有一段富贵?”米三有些不耐烦,“难道东翁竟不知道?相法道,龟头有痣终须富,谷道无毛一世贫。三墩这番富贵迟早要来,不如让他应在这件案子上,既救了楼家幼子,也不让楼氏族人中小人得志。老爷你这样判,正可谓上顺天意,下体民情,英明公道得很呢。”

夏河听了这一番话,张口结舌,时而好像明白,时而又好像不明白。不过心里还是满舒服。米三用眼角瞟着夏河那番模样,心中忽然爆出一个蔑视讥笑的火花,夹杂了一丝隐隐的自伤。米三整整衣襟,坐直身子,从容不迫地拿起筷子,向河豚肚皮最丰腴的地方夹起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这时突然前院又传来一片嘈杂,伴着有人乱跑的声音。夏河和米三都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来到前院。原来是京城里传来急报,就在前几日,仁宗皇帝在热河晏驾,新皇帝是瑞亲王的哥哥绵宁,已经登基坐了龙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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