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竹斋话

也就是将些琐碎的事,呈献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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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麒麟桥 长篇小说 (12)

(2019-02-01 17:00:48) 下一个

管家正小心翼翼地给水芹姑娘包扎,就没回答。见坐在一旁的何老大也满脸疑惑地看着,大先生便解释道:

“这是一贴起毒生肌的灵药。所谓的‘起毒’,就是西医上说的消炎。这药,不仅能消炎止痛,而且还能活血化瘀,促进肌肉早日弥合恢复。”见何老大微微颔首,便继续说下去:

“主要的配方是麝香、三七、冰片、薄荷。特别贵重的是那刺鼻的,那是用癞蛤蟆浆包里的浆水提炼出来的,叫蟾酥,消炎败毒,药效特别好。”

这时候,管家终于把水芹的手臂包扎妥帖,轻轻的吐了口气。接过伙计递上来的茶水,大口的咕咚着。然后把水壶递给水芹,这才开口接过话茬:

“蟾酥不仅是起毒消炎的良药,而且开窍活血。孕妇和来月事的妇女,就不能随便敷用。”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水芹。还好,船上的光线很暗,看不出姑娘的脸色。估计也是红了半边。

何老大很是佩服的瞧着管家。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也不过二十几岁,不但为人沉着干练,心地善良,谈吐不俗,而且还见多识广,心灵手巧。瞧他给水芹处理创口的整个动作,有招有式的,一环套着一环,从容不迫,一心不乱,好像是训练有素,经验老到的郎中。对于身旁的大先生,何老大也是钦佩的很。就动了心思。

“不敢动问。想请二位到山里去盘桓几日,可行?”何启明问。

“你是说---”管家欲言又止的。回过头朝伙计梁三才看了一眼。三才机灵的很,忙着把那些带血的衣物收拢到一处,管家们在谈论什么,他好像无动于衷。正准备把那血糊糊的脏东西拿到舱外抛到水里去,何老大拦住他,“不成,血会招苍蝇的。”

伙计有些大惑不解的,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再看看管家。

“拿到后舱去,天亮时做饭,扔进锅灶里给烧了,”管家吩咐。一面拿眼看着大先生。

两人前后脚的,走到舱外,低声叽咕着,然后又不紧不慢的回到舱内。昏黄的油灯下,那水芹姑娘,已经侧身睡熟了,鼻息里发出轻微而匀称的鼾声。管家轻轻的碰了碰她的额头,有些发烧。看来她是挨了饿,又挨了枪子儿,加之失血过多,淋了雨,体弱风寒交加,尽管年纪轻轻的,也难得扛的过去。

“这样吧,”管家看了看大先生,然后缓缓的说道。“水芹姑娘在发烧,看来再也经不起劳顿。不如暂时留在船上,将息几日,我们也好就病施药。待姑娘安好如初了,估计我们也差不多办完了生意上的琐碎事情,然后就一道去贵东家处拜访。老大你看如何?”

大先生跟着管家出远门,前后共用了十二天,因为为了等那船老大何启明,在裕溪河口耽搁了两天。到家以后,大先生先跟东家打了个招呼,就转身过了麒麟桥,回去看看家里的事情。老二眼睛不好,小弟萝卜头少不更事的,让人不放心。

梁府上的伙计忙着从船上卸货。管家接过小琪姑娘递上来的手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虽然已经是深秋,刚才在码头上吩咐伙计下货,免不了自己也动了些手脚,就有些出汗。再接过来小琪给泡好的茶。

“坐下说话,”东家吩咐。

管家这才捞到机会,坐在东家的下首:“进了些板栗,江南太乱,打的不可开交的,那个,”他顿了顿,拿眼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右手自茶杯边舒展开四个指头,“自去年腊月里遭到重创,伤了元气,正忙着招兵买马。那个何老大,拐弯抹角的要我们留下来。这当中的事,呆会儿再跟您老说,”管家泽柱比东家小二十多岁,言辞行事都恭敬的很。

“累不?要不先歇着?”润泰东家把桌子上摆放玉带糕的果盘,朝年轻人面前推过去。他十分钟爱眼前这个小老弟。润初的父亲,也就是东家的嫡堂老叔,在润初出世前就过世了,留下来遗腹子,连名字也是东家给取的。东家把他们孤儿寡母的收养下来,给老婶子送了终,视润初为亲兄弟。

润初看得出,东家急于想知道他们这一趟的具体情况,也就顾不得旅途劳顿,拈起一大块玉带糕,足足有一寸厚薄,塞进嘴巴里。“……那叫水芹的,看上去温文敦厚的,其实性情刚烈,出手大开大合的。”

“怎么说?”东家饶有兴趣的样子。

“她在我们船上一共呆了五日,前两天还病病歪歪的,到第三天,我们由芜湖,雇了两辆马车,进了山,收山货……”

润初的眼前浮现出当时的情景来:

在村头的竹林前,山民们篓背肩扛的,都指望把打下的板栗换回几文钱。水芹在人前人后若无其事的走着,猛不丁的把那没受枪伤的右手,‘唰’的插进人家的背篓里,操着当地的土话,慢声细语地说:“你这板栗,湿气太重,不能收!”

背篓老汉就十分发急:“前阵子雨水大,没太阳晒。”

“栗子是晒干的吗?”姑娘扬起眉头,细密乌黑的眉毛很好看。“那是风干的。”

“这不,便宜一些,你就收下吧。大老远的 都是山路。”老汉说。

“这种湿漉漉的货,没等到了芜湖, 就会烂了,打心里变黑,”姑娘用手在对方的胸口捅了捅。靠右边一个眉眼不正的年轻人,霎时间面皮变色,一个侧身,抛开肩头的蒲草袋子,手就伸到了怀里。

说时迟那时快,水芹仿佛早有所料,身子往右边一个斜窜,右肘就猛不丁的直撞过去。那年轻人猝不及防的,就听得‘咔嚓’一声轻响,估计肋骨至少断了两根。这边,姑娘得手不让人,右腿微曲,把握着重心稳住身子,左膝盖就顶到对方胯下,只一下,那个家伙就哀嚎一声,顺着山坡就滚落下去。润初打眼角处看到,那人让松树干给挂住衣裳,终因为跌落太快,衣裳没有留得住他那一条命。路旁,姑娘俯身猫下腰,捡起一支王八盒子,大扳头,硫黄色的木头枪柄。在船上,见过姑娘有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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