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星来的丑孩子

凡　草

引子

宇宙渺茫，太空无垠，那里有多少千奇百怪的奥秘？

离地球不远处有一颗尚未被人类发现的行星，因为它处于和地球不同的空间。那个星球比地球质量小很多，在两颗恒星之间旋转，没有明显的黑夜，也没有明显的四季。星球中心有一个坚硬的内核，上边是个液态圈，半空中笼罩着半水半汽的云雾，再被一层大气保护。雾星温暖湿润气候适宜，还经常看到各色祥云，氤氲缤纷。水雾里到处是富含蛋白质的水草和浮游生物，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养育了一种有理性思维的高等生命，雾星人。

雾星人形态不一，生命有三个阶段。刚出生的时候，他们和地球生物相像。在液态里生活的接近小海豚、小鲸鱼；在气态里生活的像鸟；最多的是两栖类，双鳍双翼双脚，在水中和大气中都可以遨游自如，还可以在为数不多的小岛上嬉戏。等他们渐渐长大，身体机能改变，生物层慢慢退化，只留下一个厚厚的硬质圈保护着生命的关键器官。这时的雾星人不再需要蛋白质，可以四处翱翔，从阳光中接受更多的能量。随着年岁增加，修炼渐渐纯熟，他们身上的硬质圈会越来越薄，越来越强，纯化成一个能量球。抛弃了冗赘的物质实体，雾星人就可以随意穿梭于不同的多维空间和各种宇宙体系了。

那天，雾星的一颗太阳上掀起一阵大风，卷起一场粒子激流。一个雾星的能量球恰巧在一个虫洞附近遨游，受到粒子流的影响，雾星人穿越了多维空间，进入了地球的运行轨道。

一颗流星在天空烁然闪过。

第一章

波子真丑，大概是地球上最丑的孩子。首先是他的身材不协调，两条腿特别短，胳膊又特别长。刚出生时，姥姥给他洗澡，老眼昏花看不清，胳膊上仿佛有层连体薄膜，像鸟翼般张开。仔细摸摸却又什么都没有。一个大脑袋，成椭圆形顶在几乎看不见的脖子上，上边怒发冲冠。他的耳朵掩盖在头发里，嘴巴大大的却不会发声，一个很小的鼻子不起眼，眼睛总是眯缝着。几件器官凑在一起，有点弥陀佛的笑模样，虽丑而不恐怖，反倒让人怜悯。尤其是他睁眼的时候，眼睛顽皮地闪动，让人感到温柔可爱。

波子命苦，一出生就没有父亲，是姥姥把他从医院抱回来的，一路还不停地絮叨着抱怨妈妈，生了个这样的孩子，早点让你打掉你就是不听。

妈妈只是抽泣着强辩，你不是不知道，去打了几次，我的命都差点送掉，就是打不掉呀！她看一眼波子，赌气地说，要不你现在把他扔了吧。

姥姥紧紧地搂着波子，自己的孩子，再丑也不能扔啊。波子眨眨眼，柔柔地看看妈妈。妈妈接过波子搂在怀里伤心大哭，也就想起了那个傍晚。

和地球上所有的孩子一样，波子当然有父亲。妈妈名叫夏湖嫣，原本就像夏天的湖水嫣然秀丽。文化不高也不低，技校毕业当会计，养活自己绰绰有余，只是年近30没结婚。看着满街筒子的大龄超女，姥姥怎能不发愁！突然喜从天降。湖嫣的舅舅留学美国，然后定居在那里，绿卡拿到了。禁不住姥姥多次唠叨，他同意邀请湖嫣去探亲。湖嫣刚开始办护照，就有人给她介绍了一位在读研究生，约会仅三次就情意绵绵地山盟海誓。

那天傍晚他们荡舟湖上，畅谈美好未来。研究生问湖嫣，你什么时候办签证？如果我们在你走以前结婚，我能否和你一起去美国读书呢？湖嫣依偎在他怀里，幸福冲昏了头脑。是啊，我们年龄都不小了，也该结婚了。结婚，多么美好！湖嫣心神激荡，迷迷糊糊就完成了从女孩到少妇的过度。她还清楚地记得，天上突然落下一颗流星，忽闪忽闪地落在船边。星光下，那轻轻荡漾的湖波多么美妙。

幸福却是短暂的，舅舅来信，他可以给湖嫣和她丈夫发探亲的邀请函，可是，如果她丈夫想来读书，还是需要通过托福和GRE考试，学校录取才行。研究生立马变脸，找你结婚就是想通过这个跳板去美国，如果还要考过托福、GRE，干嘛找你！现在的研究生多吃香，多少公主格格的照片一叠叠送到校园里由着我挑，有才有貌有家庭背景，哪个不比你强十倍。

湖嫣气昏了头，骂他是条“眼镜蛇”。想到她肚子里留下个孽种，“眼镜蛇”一瞪眼，现在做流产这么容易，随手扔下十块钱，你去买点营养品，以后别再来找我。可是，一上手术台，湖嫣血压上升体温下降面色苍白四肢冰凉。医生护士全怕了她，谁也不敢碰，闹出人命来谁兜着。湖嫣未婚先孕没脸见人，妈妈给她请了病假，送到一个远房亲戚处，躲在那里直到波子出生。

孩子抱回家，还得上户口。那年头，是样东西就要票证，没户口连饭都吃不上。好在姥姥和派出所的人有交情，湖嫣办护照也给人家送过礼。姥姥抱着孩子拎上礼物连声叹气，到南方探亲，路上捡了个残疾孩子。波子眯缝着眼微微一笑，一下就博得了同情。人家问这孩子叫什么名儿。唉，一个跛子起个啥名？就叫波子吧，这年头时髦外国名。人家说，还是起个大名吧，和他姐姐连下来，就叫夏湖波。这下好了，姥姥成了妈妈，妈妈反成了姐姐。

夏湖波是个很怪的孩子。他害怕天黑，姥姥家那个20支光的小灯泡，怎么也照不亮那个小家。虽然他腿短，学走路却很快，不会爬先会走，一颠一颠地惹人笑。他还特别喜欢水，每次洗澡都赖在大盆里不肯出来。波子嘴大，饭量也大，尤其喜欢水产，一闻见腥味就高兴。他不但饭量不像婴儿，好奇心也像成年人，对任何东西都仔细观察，大人讨论事情，他也认真听着，智力也明显高于同龄孩子，儿童拼图，数字游戏，他一看就会。唯一不幸的是，他不会说话，不管怎么教，那张大嘴巴都只能发出噪声。

姥姥带他去看病，医生只觉得他怪，却查不出毛病，就让他做透视。可是，他一进检查室，仪器就怪叫，等平息了再查，结果一切正常！从那以后，姥姥也不花冤枉钱了。好在，妈妈姥姥天天和他在一起，总能明白他的意思，会不会说话也无关紧要。

春天了，波子闹着要见太阳，湖嫣带他去了湖边。看着刚解冻的涟涟湖波，她就想起那个傍晚，忍不住伤心落泪。刚一分神，波子不见了。湖嫣沿湖转圈，跑着喊着，明知道他不会回答，还是希望他突然从哪里钻出来。到了天黑也没有踪影只好报警，贴了满街的寻人启事。好在波子奇特，不到一个月，派出所来电话，发现波子了。他被人拐骗，用作行乞的工具。

湖嫣急忙赶去，天桥上围着一群人。波子脖子上套了条绳子，瘦的皮包骨头，连脸上的皮肤都松弛下来，皱纹重重。他的一条腿受了伤，好像更跛了。一个胡子拉碴的男子正逼着他表演节目。鸭子走路，不但在平路上走，还要一蹦一跳地走钢丝，在梯子上做各种惊险的平衡动作。除了自己表演，波子还管着几只小狗和猴子。他不出声，只用手势，就能让它们准确地执行拉碴胡子的命令。波子演得好，观众赏钱多，男子就塞点东西给他吃。碰到不肯给钱的，他就抓住波子拳打脚踢。

湖嫣冲上去一把抱住波子，看着他满身伤痕，原本笑眯眯的模样变得痛苦不堪，心肝宝贝地大哭起来。拉碴胡子却胡搅蛮缠，说在湖边碰到波子，大冷天的无人照顾，才收留了他，反要湖嫣赔他这个月的抚养教育费。当地的警察居然也帮他说话，因为孩子残疾，你们故意扔掉，现在又来找麻烦。看来地痞无赖都有保护伞，才敢这么肆无忌惮。拉碴胡子又装好人，这孩子长得这么丑，又是个大饭桶，你干脆别要了。湖嫣气愤地说，你拿孩子当摇钱树，把他折磨成什么样了，还有人性吗？拉碴胡子还想说动她，要不，我把今天赚的钱都给你，你买张车票回家吧。这是我的儿子，你多少钱也买不走！湖嫣气得大吼起来。拉碴胡子还是不肯放手，拉着波子强行离开。

波子也明白了，其实，他本来以为姥姥和妈妈讨厌他，家穷养不起孩子，自己偷偷跑掉了。没想到湖嫣这么老远来找他。 波子挣扎着不肯跟拉碴胡子走，被他推倒在地。看到波子不省人事，心跳也渐渐微弱，湖嫣更是悲愤，不顾一切揪住拉碴胡子，你这没有人性的东西，你害死了我儿子，你要偿命！拉碴胡子一看要出人命，趁着湖嫣救护孩子，跟着他那伙人溜了。湖嫣的哭喊惊醒了波子，他慢慢呼出一口气，对着妈妈顽皮一笑。

波子是湖嫣的私生子，这话慢慢传开了。街坊邻居断不了指指点点，那个时代，女孩子的名誉最重要，湖嫣再也抬不起头。工作单位破产裁员，湖嫣第一个下岗。湖嫣把食物都给了波子，自己却没饭吃，俩人日渐瘦弱，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

舅舅来信，上次你猴急地要出国，给你写了邀请信却没了下文。湖嫣不觉苦笑，那时想出国是为了钓个金龟婿，没想到，赔进了自己的贞洁和青春。现在拖着个孩子就更别提了。妈妈却说，没了工作没了牵挂，你正好出国看看，跟谁都不说波子是你的孩子，就不会有人再说闲话。

护照早已拿到，签证却不好办，卷着铺盖抱着孩子排长队，总算进了领事馆。一听说要带孩子去美国，签证官连见都不想见，却听说这孩子既丑又怪，来了好奇心，就请湖嫣聊聊。湖嫣连说带哭，波子这么大了不会说话，跑了多少医院都查不出毛病。舅舅拿了博士当上教授，有钱了，让他去美国查病，你们医疗技术先进，求你帮帮忙。签证官看看波子正犹豫，波子眨眨眼，天真一笑。签证官心一软，居然盖章同意了。

夏湖嫣的舅舅姓邱，学的是天体物理，现在雪城大学当教授。他每天仰着头观天象，对着计算机分析数据，家里家外一应事务都是舅妈料理。舅妈和舅舅是大学同学，到美国以后没再工作，在家里当教授夫人兼职保姆厨师。现在，突然来了个外甥女还拖着个残疾孩子，邱太太顿时一头火。她本以为湖嫣不过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真的拿到了签证。现在人到了机场，总不能不接。邱教授父母早逝，姐姐抚养他成人，省吃俭用把弟弟送进名牌大学，才有了今天这个前程。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这个外甥女不能不管，这点邱太太可以理解，可还是有点不甘心，波子原本是个捡来的孩子，还得掏钱给他看病？

一眼看到波子，邱教授就觉得面善，明知道是初次见面，却总觉得很亲热。邱太太却被波子的食量吓倒。一大碗汤，半只鸡，两块牛排还不够，面包吃了一整条，沙拉吃了一大盆，再把够全家吃一个星期的芝士蛋糕放进大嘴，顿时消失，这还兴犹未尽地巡视着餐桌。邱太太看着差点抽筋。可是，波子对她甜甜一笑。邱太太就像吃下了舒心通泰丸，火气全无，反倒张罗着让他洗澡休息。以前在湖嫣家，住的是老式房子，给孩子洗澡用的是个大脸盆，家里又没有暖气，除了大夏天，平时就是擦一把就算了。现在，波子进了明亮的浴池就不肯出来，像条鱼似地在水里嬉戏，整整泡了俩小时，好像浑身的肌肉都泡发了，皮肤变得晶莹透亮，腿也长长了一节，个子一下窜了上去。

上楼关上卧室门，邱太太还是忍不住絮叨，你这小教授一年才挣多少钱，怎么还能再养两口人？邱教授没脾气，我家的情况你知道，就这么个姐姐对我有恩。再说，咱们自己的孩子没了，就当是亲生的养着，不也挺好嘛。一提孩子邱太太就忍不住了。他们原来有个儿子，在一场事故中去世。中年丧子，这个打击太大，邱太太忧伤了很久，既无心工作也不想上学，拖拖拉拉这么多年也没能再生个孩子来补缺。这两年邱教授拿到终身教职，办下绿卡，又买了房子，生活渐渐安定，他们的心情才多少缓解了一些。现在又提起这事，邱太太不禁大哭了一场，想想波子，这孩子那么丑，哪能和我儿子比？

她睡不着，就去看孩子。湖嫣抵不住旅途疲劳，已经睡下了。波子居然还在看电视，也不知道他懂不懂英语，眼睛睁得大大地盯着屏幕。看见邱太太泪眼婆娑，他愣了一下就张开双臂要她抱，两眼甜甜地看着她。邱太太搂着他，心里酥软了，一边嘟囔一边抱他上床，给他掖好被子，在大脑袋上吻了吻，才恋恋不舍地道晚安，出了门又折回，打开一盏夜间专用的小灯，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波子不会说话，邱太太和湖嫣一样着急。可是，着急不能当钱使，美国的医疗费可是天价，波子没有医疗保险，舅舅哪来这笔钱。邱太太四处打听，这附近的社区医院免费给穷人看病，就把波子带去了。可是，波子怎么也不肯进放射科。湖嫣和邱太太连哄带劝好不容易安顿他拍了张片子。实验员第一眼看到片子，大吃一惊，还以为底片爆光了。他急忙拉住波子准备重拍，再一回头，片子一切正常。他揉揉眼睛再看一遍，没错啊，结果还是正常。见鬼了，他暗自嘟囔着，写下了检查报告。

一转眼几个月过去了。签证需要延长，理由却没有了。医生诊断，波子没有毛病。湖嫣想起在老家的处境，铁了心不想回去，央求舅舅想办法。舅舅和舅妈商量以后说，波子这个样子，回去很难有出路，正常人都没工作，何况他。我们反正没孩子，也喜欢波子，可以收养他。湖嫣心里猛地一酸，自己的孩子让人收养，叫别人妈妈，有几个母亲能容忍？波子好像都明白，紧紧地抱着湖嫣。湖嫣亲着他在心里说，别怨妈妈无能，不是妈妈不要你，是因为你跟着他们才会生活得更幸福。

邱太太真把波子当成了亲生的。吃的变着花样做，尽着量管够。波子体型奇特， 买不到合适的衣服，早先就用姥姥和湖嫣的旧衣服胡乱裹上。邱太太专门买了一台缝纫机，自己买布量体裁衣，一针一线地给他做。又买了毛线，找了一本织花样的书，织了几件毛衣都不重样。有了衣服陪衬，波子的奇怪模样反而成了一种特别的美。邱太太还给波子读书，总希望他能学会说话。念唐诗讲故事，古今中外，神话传记，音乐美术，尽管波子说不出来，好像都能听得懂，行为举止也越来越懂规矩。邱教授也同样爱护波子。见波子喜欢玩水，特意加入了健身俱乐部，只要有空就带着波子去游泳，一泡进去就不想回家。湖嫣知道舅舅他们一向俭省，自己舍不得做新衣服，夏天舍不得开冷气，冬天舍不得开暖气，却舍得把钱用在波子身上。有这样人给波子做父母，还有什么担心的？她只能含着眼泪不停地点头。

可是，湖嫣要想留下来，最好的办法是拿学生签证进学校，毕业以后找工作。舅妈帮她注册了英文学校，得到一个临时签证。湖嫣知道，自己必须尽快通过英文考试，申请上大学，才有希望得到正式的学生签证。可是，她本来只有技校的教育，英文连26个字母都记不全。现在年龄大了，舌头怎么也转不过来。波子见她用功，就坐在旁边鼓劲。湖嫣会觉得脑子一下变灵了，功课也做出来了。可是一进学校，脑子里又是一盆浆糊。每次考试，湖嫣很少及格！

读书要交学费，舅舅包了她和波子的生活费已是很大的情分，白花钱不挣钱，下学期又要注册，怎么张口要学费？湖嫣明白，读书这条路她走不通，只好硬着头皮去打工。附近有个华人生孩子，想找个人伺候月子，湖嫣去了，没满一个星期又回来了。邱太太正奇怪呢，朋友拉着她悄悄地说，你这外甥女没个眼力劲儿，不会做事还不听使唤。人家产妇等着喝汤喂孩子，她坐在客厅看电视。让她打扫卫生，弄不明白那些清洁剂的用法也不问，几种掺合在一起，搞得家里一股子盐酸、氨水味，崭新的镀金装饰都被破坏了。还没说教教呢，她笑咪咪地说，我懂，上技校时学过化学！产妇要人照顾孩子，她却跟人聊天，说她从小就有艺术天分，拿着粉笔在大街上涂鸦。她喜欢莫奈，不喜欢凡高，睡莲多高贵啊，向日葵算什么，唉……邱太太没办法，湖嫣从小有妈妈呵护，在工厂当会计也算上等职业，现在却要给人当保姆，心里不知多委屈呢。

打工不成，还可以嫁人。有个离婚的华人，年纪相当，相貌不错，有稳定工作，最重要的是有绿卡。双方交换照片，大家都有意思。邱太太慎重其事，专程把湖嫣送了过去，看着对方也是个老实能干的人，很高兴湖嫣有了着落。

可是，一个星期不到，湖嫣哭兮兮地回来了。拉着朋友一打听，人家白做了一场媒。这都啥年头了，你这外甥女还非得先结婚再同床。邱太太很吃惊，我同意他们结婚呀。你同意有什么用，他们同意吗？他俩萍水相逢，男方不肯立刻办手续，因为现在骗婚的太多，领了结婚证，拿到绿卡就离婚走人，没准还得赔上赡养费。湖嫣却向往着正式的结婚仪式，披着白纱穿上礼服再入洞房。她害怕再上一次当，到现在还记恨那个湖上的傍晚，那个道貌岸然的“眼镜蛇”。

好在邱太太人缘好，朋友多。又一个朋友告诉她，有人开餐馆缺钱，银行贷款不足，想从私人手里借，利息比银行贷款高出50%。如果邱太太帮忙，可以把湖嫣送去以大厨的身份办绿卡。邱太太知道，没有实物做抵押，这种借钱的风险是100%，可是，为了给湖嫣解决身份，她只好拿出了多年的积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