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人生的险滩 凡 草 谁能想到，美景中隐藏着杀机。去年底到今年初，短短几个月里，连续发生了3起跳涧事件！山涧上高悬的桥梁巍巍壮观，从那里纵身一跃，却是何等的悲惨！ 青山绿水不再有往日的幽静，身着长袍的年轻学子们开心兴奋，欢呼跳跃的活力激荡着古老的校园。今天，小女儿大学毕业了。 康乃尔 （Cornell University）是一所私立大学，常青藤联校之一，1865年创立。老康奈尔建校的时候说：“我要建立的学校是一个任何人都能学到任何学科的地 方。” （I would found an institution where any person can find instruction in any study.）146年过去，学校按照他的愿望发展，成为一所全科型大学，大学生和研究生学院各7所，文理工法医样样俱全，所开课目多达4千多种。这所学 校不仅大而且精，很多学科排在全美前十名以内。 作为康奈尔大学地标的钟楼 （How to post photo here?) 大学主校园设立在纽约州的伊色卡（Ithaca）小镇。高达50米的麦克格诺钟楼（McGraw Tower）坐落在山坡上，成为康乃尔大学的主要地标。不过，设计者大概没有想到，这座庄严的钟楼会成为孩子们淘气捣乱的地方。 1997 年11月21日，有人偶然发现，一个南瓜赫然坐落在钟楼尖端。南瓜渐渐风干，直到春天仍然高踞其上，校方不得不出动吊车。但是，鬼使神差，没等起吊，一阵风把南瓜吹落。故事并没有就此结束。什么样的南瓜可以在钟楼尖顶度过漫长的冬季？大学的生物学家带着学生们进行了一系列检测，连DNA的手段都用上了，最终还是判定，这里没有魔力，不过就是一只普通的南瓜而已。 2005年4月，一只闪亮的迪斯科球又跑上了钟楼顶端。这一次，学校花了2万美金才把它取下。 这种举动破坏公物，耗费钱财，自然为校方禁止。可是孩子们精力旺盛，年轻人的本性使然，不肯循规蹈矩，总要向各种制度作点儿挑战。于是，想方设法把异物放到钟楼顶端就成了淘气包们竞技的游戏。 小女儿有个学工程的朋友就是这样的调皮鬼。去年感恩节前夕，他按照钟楼尖顶的尺寸，用硬纸板制作了一个中空的尖三角，上边套着一个底部镂空的南瓜，挂在氢气球上，纠集了几个朋友每人用一根长长的绳索控制方位，试图把南瓜运到塔顶。尽管他进行了精密的计算，却忽略了氢气球的质量。不知哪里不够密封，氢气外泄，载力不够，南瓜没能上伸到预定的高度。他又一次哀叹失败，还被朋友们笑话选错了专业，不具备当工程师的能力。 伊色卡旁边是有名的手指湖风景区。两条山涧从卡月格湖（Cayuga Lake)奔流而出，穿越校园，沿山势蜿蜒，跌宕起伏，形成一连串大大小小的激流、瀑布和湖泊，美不胜收。可谁能想到，美景中隐藏着杀机。除了在游泳戏水时偶然发生意外，这里还发生过轻生自杀的不幸事件。当年送女儿入学时就听人说起，本以为已经是陈年旧事，不足为虑。谁想到去年底到今年初，短短几个月里，就连续发生了3起跳涧事件！山涧上高悬的桥梁巍巍壮观，从那里纵身一跃，却是何等的悲惨！ 山涧上高悬的吊桥 这个年龄的孩子，正处于青春波动时期，学业上的压力、解不开的情思，都可能造成一时冲动。出生在美国的孩子，除了与家长有代沟，还与我们这些移民父母多了一层文化和习俗上的差异，无论是挑选专业、业余兴趣、恋爱婚姻、生活目标……我们和孩子的看法都不会一致。女儿很少和我们讨论她的事情，我们虽然尽量尊重她的选择，可还是难免有些矛盾。从学校传出这种噩耗，不能不让我为女儿担忧。 这个小女儿是我们的掌上明珠，多少有些娇惯。所以，脾气比较急躁，容易冲动。小时候和男孩打架，一怒之下扔过去一支铅笔，差点扎了他的眼睛。现在单身在外读书，也不懂得照顾自己，常常让我担心。甲型流感在校园里肆虐时，夺去了一个学生的生命。我听到新闻，急忙给女儿打电话，她却根本没留意。学校紧急运来疫苗，她也没去打预防针。千里迢迢，她说自己的事情用不着妈妈料理，我尽管着急也只能干瞪眼无计可施。 我的大女儿发展比较全面，是中学生里的活跃分子，毕业时五颜六 色地佩戴着象征各种荣誉的绶带，还抱走了全校唯一的Academic Award。小女儿在同一所中学读书，一进校就有人指点着，她是谁的妹妹。连老师也偶然把她和姐姐混淆。这无形中给她造成了心理上的负担，总觉得自己不够优秀。尤其是进了这样的名牌大学，学业不轻松，竞争很激烈。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她心血来潮，兴趣突然改变，换了个完全不同的专业，一切又得从头开始。我担心她的进度，她却根本不和我提及功课。我只能从每个学期的成绩单上看出，她慢慢适应了大学生活，成绩回到Ａ、Ｂ之间。 临近毕业，学校会举办一系列活动，让一些大公司进行职业介绍，帮助毕业生联系工作。可是，偏偏小女儿那时情绪不好，糊糊涂涂地居然连一个都没参加，而且还错过了申请研究院的期限。眼看她一毕业就没有着落，我便帮她计划毕业以后的事情。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候，却接二连三地听说了这些意外事件！我哪敢再给她增加压力，倘如她一时冲动，也那么一跳……我连想都不敢往下想，只能告诉女儿，“什么都别管了，只管专心学习，顺利毕业，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有个地方叫做家，总有一间房子属于你。”希望她能平安闯过这一关。 也是凑巧，那时又出了一件事。女儿在学校打工，协助管理一栋宿舍楼。有天傍晚值班时突然接到电话，一个焦虑的母亲说，她的儿子心情郁闷，失去了生活的勇气，说他已经结好了绳圈，却再也不接母亲的电话，拒绝和她交谈。这个母亲急坏了，担心出意外，哭着请求管理员立刻到她儿子的宿舍检查。我的女儿慌了手脚，不知如何处理，因为她没有权利随便闯进学生的房间，只好赶快报告找来警察，才平息了事件。关键时刻，母亲对孩子的关心、那种难以形容的焦急和忧虑让女儿感触很深。女儿有个朋友是孤儿，时常感叹命苦，孑然一身，无人照管。有时他听女儿抱怨说，父母亲老是管着她，好像她还是个小baby，反而非常羡慕，遗憾自己没有这样美好的家庭。有了对比，女儿才明白了父母的关爱，非常感慨地对我说，很高兴自己有个好妈妈，她不会做傻事的，让我放心。 令人担心的日子渐渐过去，终于盼到了毕业典礼！我们来到美丽的校园，山涧上几座桥梁依然高悬，只是原来的栏杆上增加了两米多高的铁丝网。上边插着花朵，缠绕着丝带，追忆那些年轻的灵魂。山涧里激流奔腾，绕过险滩，留下漩涡，就像永不停息的人生滚滚向前。 毕业了！ 数万人云集体育场，5千多名毕业生欢声笑语，迎接一生中的重大转折。看着那一张张激动的脸，一片片挥舞的手，我不禁感叹，孩子们成熟了！ 原载《侨报》副刊2010年8月20日 收入《夹缝里的乡愁》，吉林出版社2011 出版 对此书有兴趣的网友请和博主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