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很久以前,读过郁达夫的“春风沈醉的晚上”。现在已忘记了书的内容,只记得这个题目和这种感觉。在我的前30年的生活中,似乎几是生活在深深的后院中。小时候,有父母为我遮挡风霜;后来有忠心耿耿的男友;再后来,有一生一世的爱人,还有一个庞大的机关,让我衣食无忧。
没有缺乏过,也没有奢华过,我沉醉在爱情与诗情及纯情的世界中,不屑得去计算明天的得失,也不屑得去为了生活周旋。所以我不知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么坚硬,对我柔软的心来说。
洛杉矶的两年,让我经历了二十年中所未经历的事。姐姐说,虽然你这么大了,可是心还生活在别处,生活在二十岁的城堡中。
现在我终于可以说,我遭遇了一个真实的成人的世界。我心中满是被催促的感觉,没有时间来审视自己,也没有能力来把握自己。只是在夜深的无眠中,常会想起李煜的诗“凤阁龙楼连宵汉,琼枝玉树作烟萝,几曾识干戈!”。好象我的精神王国一刹间变成了废墟,我要认识一样东西,从里到外,从前到后,从许多人的笑容及唇齿之间,甚至从爱情中。这一样东西,就是“金钱”。它好象真是打败我了。让我一直一直坚持的清高显得愚蠢又孤独!它是这么真实,这么不容置疑,这么使人厌恶,却又充满征服的力量。
在这个国家中,我们生活在别处,生活在精神家园之外。没有朋友,没有可以彻夜倾谈的挚友,没有梦中盼望的明天。而那些东西对当下的美国生活来说,显得多么多余,而没有功用。
我站在这片废墟之上,想着当年的梦境。当太平洋东岸的风,干干净净地吹抚着我的头发时,这个真实,为什么不再是当年的渴望?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是什么改变了我的天空,让我的心灵不得不生活在另一个地方?这种感觉,这是一种沉沦还是一种成长?
我没有办法回答自己的追问。我只是知道,纵使在这样安静的深夜中,我仍旧要蹲在地板上收拾孩子们洒在地上的果汁;仍旧要在第二天,面对洛城的江湖,和这江湖之上,所有的粗糙与精采。
注:李煜“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宵汉,琼枝玉树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销磨,最是苍惶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挥泪对宫娥。”
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