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初雨

我幾乎習慣了沉默的車河

習慣了干燥

習慣讓思緒閑置在樓宇裡 要不是

你在這個清晨 突然來臨

我站在窗後很久 幾乎

沒認出 是你

世間竟有如此遙遠和猝不及防的相遇嗎

你的影子晶瑩依舊

宛如故鄉某一個濕潤的春暮

記得我曾獨自徘徊於校園的樹下

聽一支美國人唱的歌曲

名字叫做“雨的節奏”

我想歌中唱的定不是你

因你那時正自樹葉間滾落

掛在我的眼睫上面

而我正容易傷感

留連于多夢的青春

在漢唐的長短句中 拾掇懷舊的心情

美利堅是多么遙遠呵

且又沒有箏簫

沒有 關于初戀的記憶

我簡直不曾想到 我們會相遇在那裡

那裡的人們多么大意

多么在乎超現代的東西

而你絕對古典 絕對細膩

只適合燭光下母親的針線 或者

漢文字裡層層疊疊的詩意

你竟 在這樣一個不經意的清晨

遠涉千裡煙波而來

來呼喚我沉睡的感覺和心事

我用擱浅在异域的欢颜

用日漸干涸的光陰

用我依然溫熱的掌心 問候你

你吻濕了我的眼睛了

你使我想念童年

並 拿走了我層樓深處的獨語

不願送別你 送別

這么辭短暫的重逢

太陽卻早在催你上路了

聽說 這裡就要進入雨季

要反復地下雨下雨下雨

可是我知道

不是所有的雨都 像你

一定會從千裡外而來 如此溫柔地

滴進我的生命裡

1997 年 10 月 9 日洛杉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