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春天,容易疲劳,常常像只老猫,眼睛盯着电脑,所有的数字图表,慢慢变得模糊起来,思绪那么悠远,像一条丝线,从混沌的老眼里牵出;人生沧桑,像默片,在黑白交织中变得格外的朴实而拔人心弦。
时间怎么样爬过我的皮肤?只有我自己最清楚。几十年的光阴,就是那么柔柔的飘过,林夕真是大才子呀,《笑忘书》的歌词,让我真的想将这样的感触,写一封情书,送给我自己,感动得要哭,很久没哭,不失为天大的幸福。唔~那我开始写了哦。
我长到11个月的时候,母亲被要求去外地工作,她需要服从组织分配,所以,喂了我最后一顿奶,她边哭边走,心里有没有抱怨?不知道,但痛苦是肯定的,从此,几十年的人生,直到母亲过世,跟她相处的时间,不知道有没有超过四年,虽然我童子功打得比较好,小学算术学得不差,也长期做着数字工作,却从来不忍心去做简单的加法。
父亲当然也不跟我们同住,他比母亲更早离开家,去外地工作,而且,跟母亲也不在一处,所以,他们年轻时候的夫妻感情,就是一口气生七个孩子,只是我的三姐和四哥,早早离世,所以,人家老叫我五妹子,但那船老大的霍叔,却总叫我七妹子,有次,我记得母亲在家,霍叔叫我七妹子,说知道我们家家底,我母亲笑眯眯地幸福着,四哥是妈妈最心爱的儿子,几十年过去了,母亲跟我说起那胖小子,总是眼泪婆裟,如果你四哥在,他可是当将军的料,那神气,那体魄,虽然只有四岁,但看起来像五、六岁,只是,你家祖坟没冒烟,招不了这么大的树……去年,我却真的人生第一次,见到四哥的模样,是母亲的干弟弟,他一直收藏着母亲寄给他的照片,诚实的说,四哥,看起来就是一般的孩子。无论如何,现在母亲应该跟三姐和四哥在一起了。
父母不在,也没有爷爷奶奶了,父亲便打起了自己唯一的姐姐的主意,他听外出弹棉被的人说,他见过姑姑,虽然她已经面目全非,但声音,还有乡音,一提起老家的事情,她都记得,而且,也跟人打听家里的情况,原来姑姑走日本时,跟人稀里糊涂去了沅江,后来在那出嫁了,生了两个孩子,但丈夫早过世了。
父亲在长沙学习时,不知道怎么开溜的,反正他坐上轮船,沿湘江北上,经津市,他操着一口带着浓重乡音的省城官话,四处打听,终究给他找到姑姑了。这段弟弟找姐姐的往事,父亲在我还是他喜欢的好小孩时,给我详细描述过,言谈中免不得得意洋洋,哈。
父亲带着我姑姑回来时,只带着小女儿一起走,老大已经过继给她的小叔子当儿子。途经湘乡市时,父亲带她去医院做了眼部手术,让她几近失眠的双眼,终于有一只可以重见光明。
现在,姑妈带着女儿来到我家,一起生活。家里几个年龄小的,一直叫姑姑的女儿雪姐,几十年以后,当我唱《黄河渔娘》时,只要想到雪姐,我心底便会有暖流穿过,声情并茂是难免的了。不过,那时,我晚上经常做恶梦,姑姑告诉我,日本鬼子打进家乡来,八岁的父亲正在放牛,子弹飞的时候,他吓得直哭,被邻居八老太拉住他和牛,一头扎进深沟里。姑姑正患喉疾,她被“飞脚爷爷”拽住,奶奶背着一个简单的布包,还有几个邻居,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崎岖的山路上,藏进丫头山的莽林里,因为无药可医,姑姑的喉咙生生地疼了几个月,终于把眼、鼻,嘴全疼变了形,后来,姑姑怎么跟爷爷奶奶在大山里走失的,我不知道,现在,每当姑妈把那张古怪的脸低下来为我拽被子,我心里便十分害怕,于是,睡梦中总受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