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太子

天南太子,太子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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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传说--亲见红线女、初会香港文化

(2004-12-10 19:42:45) 下一个
某生表舅父是香港人,年轻时谋生于电影圈,师从楚原楚大导。十几年前,楚原筹拍粤剧“李香君”,在珠江电影制片厂某厂内搭棚(题外话,粤语“搭棚”有凑钱付帐之意,若朋友们到广州或香港,有人请吃饭之际要求您“搭棚”,千万别理他。)制造布景,我表舅父担任场记,这场记一职负责纪录当日拍摄情景,其中最大的功用就是为求连戏。所谓连戏就是务求每场镜头都能合理连接,避免出现今场周润发穿得是西装,同一场景下一镜头他却半裸,观众可不是傻瓜,肯定会问候导演的母亲的。 得我表舅父的带挈,他香港家中还保留了不少当时为了纪录明星在同一场景所穿衣服留下的照片,“大丈夫”一片刚好我表舅父也是场记,因此我在他家中就有幸看到发哥、sali叶倩文、当时很索(索就是美得不得了之意)的王祖贤的连戏照,与平时记忆所见的照片有点不同。发哥不愧是发哥,即使是连戏照也是一丝不苟、魅力不减,敬业精神实在是值得学习。虽然我想把他那张连戏照偷出来,甚至要求用一包万宝路烟仔跟我表舅父换,结果换来的是一巴掌。 言归正传,我表舅父担任“李香君”场记,自然有些优惠,就是可以带广州的亲戚来片场见识见识。其中最吸引人的就是可以亲见“红线女”大师。“红线女”在广州就不用问了,随便街边一只动物都可能知道她的大名。广州粤剧界的一代宗师,自我懂事,所见亲人谈起她时无不尊敬万分,虽然我自小就对她这个艺名琢磨:难道她跟月老有甚关系,不然为什么要叫红线?而我最感兴趣就是她与另一位粤剧神人薛觉先前辈先生的韵事。薛觉先大师听其名已直是前卫之人,当年他与马师曾齐名天下,红线女曾学艺于他,日久生情,后结为连理。在我幼小心灵觉得如此才称得上佳人才子。以前的粤剧大老官人人身怀绝艺、文才了得,古文造诣更是令我这些白痴望尘莫及。我向来崇拜经典,加上外婆外公都是粤剧忠臣,因此越发对这些粤剧宗师尊敬起来。前几年曾听闻红线女大师被入室抢劫,还受了伤,气得我七窍 生烟,恨不得生啖那贼人之肉。 就是怀有这样参神般的心情,我妈妈的妹妹就是我阿姨带着我去了珠影厂,看拍粤剧电影。说起广州的亲戚去珠影看拍大戏(粤剧),还出了个小插曲。我亲舅舅想打电话给我表舅父,结果错拨楚原房间电话,然后大大咧咧说出我表舅父的名字,然后要找他听电话。楚原愣了一愣,回答说:“对不起,我不是接线生。”我亲舅舅结果成为他兄弟姐妹的笑柄。当然我是不能笑他老人家的,因为我曾尝试了一次,换来的是他不再赞助我吃零食。 一入珠影的李香君剧组拍摄厂,我才知道什么叫刘姥姥进了大观园,那诺大的布景厂居然逼真的搭起数不清的民房街道、酒楼商铺,正中处还搭着亭台楼榭,站在那亭上还能俯瞰整个虚拟的“明代城”。然后就看见我表舅父那胖子从布景丛中钻了出来,带我们上去跟导演楚原打招呼。楚大导长得真是慈眉善目,他也是我的偶像之一,他以前拍的很多旧片我都喜欢看,尤其喜欢看他老婆南红以前做的残片,搞到我妈整天说我变态。紧张之下我就不会说话了,我阿姨就不满地看了我一眼,我没理她,6、7岁的人难道指望我跟楚老头讨论机位、灯光和如何调动演员情绪的问题吗?况且看白发老头有什么好,我要看的是那演李香君的梦中女神红线女大师,这样叫法有些恶心,虽然她老人家的年纪可以做我外婆,但是她的艺术大师风范就是我心中的女神。但是红线女还未看到,我表舅父就在一旁自己说自己的话,大概 就是介绍“李香君”的剧情,我作声:“打住。”本座还不知道吗?李香君还用您说吗?桃花扇谁不知道?侯方域我也听说过那小白脸!我表舅父见卖弄不成,刚想走开,我就问他拿场记来看看。我表舅父嗫嚅了半天才拿了一本破本给我,我一打开第一页就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勉强,只见第一句写道:崇祯末年,清兵入关,攻陷京城,明朝灭亡。原来他们跟李自成是仇人,把闯王的事给了那时的清狗。我表舅父虚心的改正了错误,然后狠狠地揣了我一脚就去看灯光师工作去了。 我是左等右等,还是没看见偶像红线女,自己都快跟灯光师谈到称兄道弟了,倒看见侯方域的表演者、当时候的大老官罗家宝已经出来准备,那时谣传他跟罗家英是兄弟或叔侄,后来该传闻被否定。我讨厌小白脸所以就不理他,当然他也不会理我。虽然罗家宝老艺术家年纪不少,也不是小白脸,无奈我讨厌侯方域也顺带讨厌起他来了。惊呼声中,红线女终于化妆完毕来到景厂内,我还未反应过来,他们就已经开始拍摄了。接下来我就是枯燥地等待他们不停地唱选段,不停的调试机位。虽然我崇拜红线女,不过我自己的修养却不能领略粤 剧唱腔的优美之处,即使是这样,红线女的声线也足以令我陶醉万分,老人家常说:听出耳油。红线女的唱腔确实可以使不喜欢粤剧的人如我都沉迷不已。拍电影的不愧是拍电影,情绪脱离得十分好。刚才还是肝肠寸断、万念俱灰的“李香君”,导演一说cut,旁边的喊:“开饭!”,马上就兴高采烈跑去吃饭。当时我就很气愤,怎么清丽脱俗的“李香君”一听到吃饭,跑得比我表舅父还快?闷闷不乐的我也在一旁闷闷不乐地吃饭,搞到楚原看见我的表情以为当天的饭菜不好,一面走来一面也是闷闷不乐。多年之后我才明白,粤剧老艺术家的表演功力已是炉火纯青,她们的境界就是要达到刚刚新婚燕尔就要马上表演丧夫之痛,而且还要是入木三分,不容准备、也不用情绪培养,表演完毕,你还是要高高兴兴回去喝自己的喜酒。而且老艺术家们可不是全靠临场发挥的,她们这种收发自如的表演功架可是多年千 锤百炼。红线女当年演的“李香君”可是花了大量空余时间研究角色,一到片场就要马上交货。碰上楚原这样重分量的导演,互碰之下必有火花。我倒羡慕起我表舅父来,遇到这样的演员和导演,你除了欣赏赞叹,的确不用多做什么了。 我的“折子戏”来了!粤剧的关键戏段就叫折子戏。当年有很多出名的折子戏,词作精美,典故众多,实在是学习历史的大好机会。自己记忆最深的是我外婆整天看的“搜书院”和“柳毅传书之别洞庭龙女”,因为她老人家整天看,我也能背其中不少唱词了。至于那天我的折子戏就是和红线女合影。虽然当天拍摄完毕已经是晚上,红线女也疲态毕露,可能是我表舅父的面子,她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与我合照。当表舅父快门按下之际,我是几乎虚脱:终于可以和真正的艺术家合照了。之后如何回到家里,如何向我外婆吹嘘,具体我也不记得太清楚了,只是多年后经常拿出与红线女的合照感慨:大师您的艺术生命常青,我却离艺术越来越远。什么时候才能再看到当日那让人赏心悦目又饶梁三日的艺术表演呢? 80年代中后期,广州很多市民偷偷装设天线收看香港电视节目。对于当时几乎没有amusement的广州人来说,香港电视节目已经不能用丰富多彩来形容了,光是动画片也叫我痴迷不已。在装设香港电视节目之前,我唯一能接触香港电视的就是随我妈去四乡公干的时候,住宾馆可以看到香港电视。当时候广州周边四乡例如中山、南海,顺德等地已经开放得在很前沿阵线上,可能也是山高皇帝远的缘故,反正宾馆内能随意看到任何香港电视节目,也不会有像现在广州那样遇到敏感话题马上插播自己广州有线电视的广告。我妈出差到中山、南海、顺德等地,有时候可以捎上我,那时侯我是开心得不得了,只为了去看香港电视。有一回我爸爸出差到西樵(也是广州周边的发达乡镇之一,传说中的黄飞鸿故乡之一),没有捎上我,当然在公而言当然不能捎上我,而对我来说西樵市内宾馆的香港电视节目却是接收得最清楚的,因此恼恨父亲大人,惩罚是自己坚持和我妈睡一个月,把我爸赶去了我房间,那段时间相信我爸是很后悔的。 等到其后,我外公就偷偷装设香港节目,我们一家就也偷偷看起香港电视节目来了。我外公向来是那种敢为风气之先的人,况且他的许多发小都去了香港,自己当然也要看看香港电视了。后来我慢慢发现几乎附近所有街坊都有装设接收香港电视信号,也就成了公开的秘密。我们家也不用像地下党一样去看“网中人”了。 平心而论,80年代的香港电视节目确实有很高水平。后来我见到“香港是文化的沙漠”的说法,自己也就很有感触:如果香港每个人都有当时候那些香港电视制作人的质素,这个称号可能也就没有了。令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大地恩情”和“网中人”。其实我看了当时候无数的香港电视剧,很多现在当红的或已退隐林泉的明星,他们当年的青涩的样子我也记忆犹新。但是“大地恩情”和“网中人”却是令我最深印象的。“大地恩情”是serial的电视剧,它是一部trilogy,“大地恩情”是第一集的名称,描述的是从鸦片战争之后到五四运动之前期间中国广东香山一个农村的故事。但是编剧的笔力千钧,居然通过这个小小的缩影“香山围”(我估计是从广东中山化来的)里农民的生活再现了那一段风起云涌的中国近代史。片中的农民造型和表演我除了用“后无来者”来形容我无法用别的言词。我也不太清楚当时亚洲电视台这些扮演农民的演员是否有农村背景,但是他们对广东农民兄弟姐妹的演绎,可以把我外婆和外公-两位就是来自广东农村的老人,感动得哭个浑天暗地。清末民初的广东农民与其他各地的农民一样:善良、淳朴、贫困、闭塞、乐于天命。那班电视演员无不刻画得入木三分。我也曾随妈妈回外公外婆乡下探亲,居然发现很多乡下亲人的举止神情言语都可以在那出电视剧里找到。其中最令我欣赏的就是主角两兄弟的爸爸杨大可,那位表演者的演技我也找不到任何话语去形容他的厉害了。一位善良怕事的广东农民形象跃然而出,因为当时候的他年纪也不小了,等我长大后还以为他老人家已经仙游,谁知道后来在 星爷的“九品芝麻官”里居然又看到他出演星爷的贪官爸爸,那一次高兴得我如重逢多年不见的亲人,又唤起我那珍贵的回忆。 如果亚视还能保持当年这样的水准,何惧无线?“大地恩情”里有许多殿堂级的表演者,董彪叔,一代评马之神,当年他扮演的地主举人公容老爷,开玩笑,没有数十年的功架很难把那位虚伪而又不失正直的举人公刻画得如此成功,甚至我觉得他是一个很可爱的角色。另外我要向张英老前辈至以本座最崇高的敬意,这位当年叱咤香港艺坛的艺术家一生成功刻画角色无数,演技无人能出其右。他在该剧里刻画的是广东版的孔乙己,该电视剧制作人绝对有参研鲁迅作品,否则何来张英大师所扮演的孙学斋秀才?那孙秀才的酸腐、刻薄而又令人发笑的情节至今令我怀念不已。这孙秀才既法自孔乙己却于带有浓烈的广东地区特色,鸦片战争之后西洋传教士最早进入到广东沿海地区,因此西洋文化与中国传统儒家文化 发生激烈冲击碰撞,张英大师就通过一幕幕令我全家人捧腹的情节把儒家文化酸腐的一面尽情绽露,也把西方先进科技无情的冲击表现得犹为震撼。 手酸,等下再把那些值得铭记的艺术表演者一一道来,也把我初会香港文化的体会说出来,还有那令许多中国内地朋友得了个雅号的“阿灿”的来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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