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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或许真的温柔。那么我们就在温柔的夜色里自己等自己的命运吧,在人生的音乐的火车站,自己给自己下套,捉住自己这只野兽。还是回到1989年,那一年,南大的有些人和我一样,有了刚刚认识了自己和这个世界的感觉。那一年的秋天,小敏从远方回来。我去参加她的生日晚会。小敏在远方和她南大的男朋友结婚的事在圈子里传了很远很远了。但那绝对是一个悲剧式的婚礼。因为,新郎在事后马上像蒸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以,很多人都要来表示对她的安慰,那时候的人,似乎自我感觉心灵上的误区非常空旷。大家听小敏唱英文歌,有几个人还流了泪。但和小敏唱过二声部的英英那天则没有来,据说她俩已不再友好。小敏长得很清秀,说英语或汉语时都很嗲。无论你说了啥,她最后都会假扮天真地追问:“真的吗?”发音类似:“尖着摸。”那表情天真无邪得好像她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大一女生,刚刚从盐城来到南京。
大学最后一年的时候,我就和她一起在南园的夜里和着吉他唱过俄国民歌。但我还记得小敏却已忘了。当时,和她一起的另一个的女孩就是英英。我是在打网球时正式认识英英的。她们两人的二重唱配合得天衣无缝。英英那夜表现得比小敏大方。第二天英英还和我一起在南园的篮球场上踢足球,我带球过了她一次又一次,射门成功。我在另一次雨天里,先打网球,再踢足球,踢完球后,雨特别大了,在避雨的时候偷吻了她。
我感觉我还踮起了脚。我把舌头伸进去,像在她嘴里要找一块糖吃。第二天还是下雨,我想再次去吻英英,但她这次却老是笑,而且她故意直着身子,把脸仰起来,她本来就高,这样就超出了我,使我觉得我很笨,那一嘴只让我吻到了她飘着清香的头发梢。
她笑道:“老鱼,不能给你第二次!”
6
生日的第二天,小敏去新街口的一家商场卖冰球。老龙和我在街上闲逛时看见了她。小敏觉得一个外文系硕士生卖冰球,是件光荣的事。这是社会对她的迫害。别人想还没份儿。老龙说:“她那逃跑了新郎的婚礼太有意思了。那时我在南京为她落泪呀。现在全南京都受不了她了,她的婚礼和她自己一样嗲。”
在老龙的要求下,小敏也去了我们公司上班,不再卖冰球而卖起了电脑。那时,小敏最好的朋友,一个是美国来的留学生,一个是法国来的。他们倆轮流约她,陪她说话,听音乐。我也弄不清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多深。而社会上则传她在南京有很多情人,是个风流女人。老龙,也许是可怜小敏是个漂亮女人。这个色鬼喜欢每一个漂亮女人。后来,我们总公司的郭伟哥来南京考察,看上了她想和她睡觉。被小敏拒绝。于是,一个硕士生在我们公司里由于被郭伟哥小小地迫害而看起了仓库。后来,郭伟哥还不死心,就把小敏调到了北京公司。现在已是全国明星企业家的郭伟哥,当年在南京的时候睡了我们公司的一个软件工程师,那女人主动投怀送抱,他们第一次跳舞就抱成了一团烂泥。使我们知道这种领导原来还要领导我们一起性解放。
后来,他在和女软件工程师在金陵饭店的床上研究完人体软件后,就躺在那床上给我们打电话,说:“让小敏赶快去收拾行李,我要把她带到北京搞公关。她是个人才。不适合看仓库!我要在北京医治她的心灵创伤。”
7
现在,我依然还记得认识艾月的那个夜晚。那个炎热的让人失去斗志的夜晚。我总是把那个下午比做老友诗人大哥伟地的一幅挂倒了的写满 了各种诗歌符号的油画。整个夜晚就是这样的一幅画,一幅油油的奇怪得让人头皮发麻的画。让你在没有感觉时突然有了感觉。这感觉如同我当年回到南京走下火车站的那一刻。
当时,艾月还是大胡子张林的女朋友。那天,大家一起在张林哥哥老皮的卡拉OK里。老皮不留胡子,但腮帮子上铁青,他开的这家卡拉OK,是全南京城里最早的一家。大胡子是我大学两年多的室友。我们一起留了一级。一次,在我生大病住医院的时候,是这个大胡子像女人一样细心地照顾了我好几个月,让我感动得流了眼泪。
大胡子张林活得最潇洒。他只干过几个月学校分配的工作。没钱的时候,张林就去找他嫂子吴西,吴西大他哥老皮十二岁,结过三次婚,和老皮的是第三次。某些时候吴西有强烈的自卑感。拿张林的话就是她是结婚老手。对她来说,人生就是不断的婚姻。张林就在她产生那感觉的时候跟她要钱,那一刻她对老皮的任何亲人都特别大方。对他们,张林号称要考研究生,所以没时间去找新工作。其实他一天书也没看过,胡思乱想泡女人倒是没完没了。
大胡子张林是这样说他哥老皮的婚姻的。他说,那还是,某天,老皮在长江大桥边偶遇两年前的舞友吴西。那一天,吴西办完了第二次离婚的手续,正站在桥上吹江风。老皮上去搭讪。那天,他特别想和认识的女人说说话。他们说着说着,觉得是那么投机。老皮和吴西最后约定对着呜呜流淌的长江各说一个自己真正的理想。
老皮去日本打过两年工,赚了一百来万,不过是日元。他说,他就想在这个城市里也开一家卡拉OK。他在东京的一家很大很高档的卡拉OK里打过工,在那里还认识过一个婚姻状况还不错的日本女人,并在情人旅馆睡过两夜。他的性能力很让那女人满意,也算替我们中国男人在国外挣了光。那日本女人最后送了老皮一台新索尼电视和一块瑞士男表。当然,后面这些意外的收获,老皮还只告诉过弟弟张林听。说给别人听,会让人认为他在日本做过“鸭”。
老皮说:“我要给这个城市的人带来真正高档的娱乐!”江风呼地一声,就把这话吹跑了。
而吴西捋了捋头发说,她小时候家住在这桥附近,每当有火车轰轰地经过时,她会感觉祖国和这自力更生造的长江大桥一样真的很伟大很伟大。那时她还老是想等她长大了,会有一个男人背着她一步一步走过这漫长的伟大的大桥。她都结了两次婚了,也没能实现这一理想。
她也大声说:“淘涛长江,南京的好男人们都死光了吗?”老皮应道:“只剩老皮一个了!”大声说话似乎让他倆都舒服了些。
在结果,他们俩都快速地实现了自己的理想。老皮背着并不算轻的他那日后的新娘过了大桥,而压在他背上的那对乳房让老皮感到了一丝女性的暖意。吴西怎么说,也算是一个有点姿色的女人。老皮暗暗想:虽然当过了别人的老婆,但经验丰富呀。在床上,她肯定可以教我了。不能用老观点看这样的女人了。
吴西在老皮背上问:“你这么做有快感吗?”
老皮没有吭声。
吴西又说:“现在要我形容你们男人,我会说是一片白云。哈哈哈。一片不知疲倦的白云。”
一路上,不断地有车来来往往地轰轰地驰过,还有一辆车停下来,司机探出头,问老皮是不是背了一个病人要送医院。
吴西尖叫道:“是病人。但不用你帮忙!我呀,得了疯狂和尖叫的病。”说得那司机只摇头。
在张林的故事里,老批走走停停,最后,累得瘫到在地上,两眼冒着金星地说:“吴西今天你要赔我去山西路的军人俱乐部跳舞,你欠我的大了。我又当白云又当驴呀。”吴西说:“把我当钱还给你怎么样?老娘我陪你跳一辈子舞。跳死你!告诉你,你背我的时候,我舒服极了。我想到,我的余生就要在这男人背上多好。这个男人,我相信。”一个月后,他们倆就结婚了。再后来,因离婚而有钱的吴西则资助这第三任丈夫开了全城第一家卡拉OK。完成了他们在桥上说的另一个理想。他们起名叫浪漫歌城,还专门去日本买了全套音响设备。开张后作为全市第一家卡拉OK,生意还非常不错,很是财源滚滚。算是在改革开放的春风里顺利地掘到了第一桶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