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高一的同学. 学校有名的数理化天才. 我们班的物理课代表. 因为名字里带个 “昊”字, 我们都叫他大耗子.

你说那时候的小孩多缺德, 人家其实长得文质彬彬, 一表人才, 跟贼头贼脑的老鼠一点挨不上边儿. 非管人叫耗子, 这外号也不谁给起的.

大耗子虽然戴付眼镜, 但不是那种书呆子型, 眼睛和脸庞都显得特别聪明. 身材一米七八, 九, 高大挺拔, 也能跑跳投, 春秋运动会参加个四百二百米竞跑什么的, 老能拿名次, 给我们班争分儿.

学校的的五月花大型文艺汇演, 和我们班里的新年联欢会, 我这个常任主持人向他邀节目, 他能组织几个同学编出个特别逗的小品来, 亲自上演, 笑果十足.

大耗子书念得好就更不用说了, 那些在我眼里像天书一样的物化习题, 他玩玩闹闹闭着眼就能解出来.

说句题外话, 缘分这个东东是渗透到生活中每一个角落的. 物理化学这些科目跟我基本属于互相绝缘体, 谁见谁都头疼. 我考它们的试要能得80分以上那是说明班上70%的同学都过了90分.

好在后来高二分了文理科, 我是头几个报名的同学之一, 眼见马上要弃暗投明, 高一下半学期的物理课我都在思想斗争后决定开小差, 每堂在书桌上边压课本下边偷看各类小说. 大耗子虽然是物理科代表, 可他也不好好听讲, 不过跟我这种破罐破摔不一样, 人家那是觉得老师教得太易, 所以抓紧上课时间睡觉, 好下课后去打篮球.

一次物理课结束, 老师走到正在熟睡的爱将身边准备布置任务, 碰了碰他一支垫着脑袋的胳膊肘, “哎, 起来了”, 谁想到大耗子睡得极美突然被吵醒非常不快, 杨起胳膊用响彻全室的高分贝怒火中烧大喊一声: “滚开! 少XX惹我!”.

全班静默, 然后哄堂大笑……天才嘛, 脾气大点, 老师也耐何他不得.

后来, 大耗子以北京市理科名列前茅的成绩考上了清华建筑系.

大耗子的脑袋不是常人的结构, 感情方面也走了一条非常奇特的路. 大学后三年他跟大多数同学失去了联络. 盛传, 恋爱了, 爱上的是他表妹, 大伯伯的女儿. 也就是他爸爸的哥哥的孩子. 跟他不仅是近亲, 还是有直系血缘的嫡亲!

他的表妹一家住在上海, 据说大耗子高中时去上海玩, 跟表妹两小无猜, 逐渐产生了感情. 到大学时一发不可收拾, 爱得死去活来难分难舍.

这场恋爱当然是遭到他们家祖祖辈辈的全体反对. 两个人再在一起就断绝父子父女关系的誓言自是少不了, 钱财不再供给, 家也不让回了, 大耗子的爸爸被唯一的儿子气得生了胆结石住院大半年. 见到谁都叹气, 说不孝子这么做不是诚心让他断子绝孙么.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清华哥哥的男人魄力和胆量在恶劣环境下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张扬. 大二那年所幸把高考落榜的表妹接来北京, 俩人在清华附近120块/月租了一间村居民房, 过起了不怕贫困的甜蜜同居生活.

没有经济来源, 他们想办法用积蓄买了一套火炉支架, 几斤新鲜羊肉, 哥哥上课, 妹妹在家串肉, 下课后俩人一起在清华园后门卖羊肉串, 五毛一支, 薄利多销, 日子过得免免强强不到小康.

冬天生不起暖气, 清华哥哥要到附近农村去砍柴回来给表妹生火取暖. 夏天太热俩人就去周围圆明园颐和园不管哪个让免费游泳的人工湖里泡着解暑. (这一段冬夏典故也许是有人为他们编的野史谣言, 流传在同学间真假难辨).

中学好友都对这位能把大才子制伏的表妹充满疑问, 得是个什么样的天仙? 没有羞花的容闭月的貌, 至少得有李清照的才. 后来有好事者终于耐不住好奇, 跑去清华强行把自己引见给大耗子的表妹, 得见庐山真面目. 这位前去打探的男生嘴也损了点, 回来形容, 长得像中学历史书上的明太祖朱元章! 谈吐一般, 对大耗子也不温柔可亲, 搞不清当年驰骋风云的才子怎样爱上这位嫡亲 “美女”.

结论, 俩人长不了. 一代天之饺子卖羊肉串, 才华马上就将被这段冲昏了头的畸型爱情毁灭.

那段时间笔者出国留学, 忙得一塌糊涂, 一直没有结识这段传奇爱情的女主角. 等暑假回国玩耍同学聚会相见, 清华哥哥和他的表妹已经不顾世俗理教, 离经叛道早早的结了婚.

表妹长得虽然不是顶顶漂亮, 可也不像朱元章那么丑, 说话劈哩啪啦语速极快, 跟清华哥哥两个你一言我一语, 打打闹闹的很有默契. 在外人眼里表妹也许是个普通女子, 但对清华哥哥可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最可贵的是他忠于了自己的心和感觉, 披荆斩棘带着自己的爱人走了一条不顾旁人眼光的超现代的爱情路,

表妹还是很能干的, 后来两边家长见生米煮成稀饭没办法就给他们解了禁, 她跟上海的家里借钱, 哥哥还没毕业就在中关村一带开了一家女性内衣店, 生意不错. 两年不到用赚来的钱帮助先生下海开一家设计公司. 设计公司投标中的, 得以参与城北一个很有名的住宅小区设计, 赚到更多后顺便把自己也搬进了里边一幢公寓……

跌破所有人的眼镜, 两个人至今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当然这段离奇爱情还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他们不能要小孩. 这个代价值不值得? 见仁见智了.


注: 看到前边一篇文章, “高材生 vs 生活的弱者”, 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这位同学. 随手写出来记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