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天,艾达给阿妹打电话,告诉她周末来接她去看“现场”,而且最好带上绿先生,这个现场儿童不宜。阿妹将如奔托付给吉尔夫妇,艾达能搞到的东西,即新奇得让人兴奋,又前卫得令人恐惧。阿妹问门票的价格,艾达说,“你看音乐会的门票花了多少?”阿妹说:“三十五刀在A区。”体育场馆的座位分区。艾达说,“那你就给三十五刀吧。”艾达开车把阿妹带到一个海边别墅,院落整齐,屋里装修和摆设也很普通,三间卧室一大两小,看上去实在没啥特别。要说有点不同,那大卧室双人床的头、尾方向的墙上各有一面大镜子。阿妹猜这是女人的卧室,女人们喜欢穿衣镜,阿妹的卧室也有两面镜子,不同的是,一个在梳妆台上,一个在衣橱旁边。艾达和阿妹先到,没过几分钟,又来了三男一女。艾达告诉阿妹,“你我是来看现场的,他们是‘演员’。”
原来艾达的这个“现场”学名叫窥淫。那三男一女集体做爱,艾达和阿妹穿着衣服,即可以离远了看,也可以走近了看。看不清的地方还可以看镜子。艾达说:“只许看,不许摸。”令阿妹吃惊的是,四个演员都能表现自如,她和艾达在看,对他们没有妨碍。艾达说,“如果你来了激情,可以用用你的绿先生。如果当着他们的面不方便,到另一间卧室里去。”艾达本人没感到啥“不方便”,她有一个相当于绿先生的“札斯汀”,拿在她手里摆弄,看上去比绿先生还大。阿妹可达不到艾达那么自如,她和绿先生在一起,一定要没人观看她才能精神放松。那四个演员真是很厉害,开始时,阿妹觉得震惊也有点对口交恶心。之后,她需要到另一个房间去“释放激情”,几次下来,她不再有激情,但既来之,则安之。花了三十五刀门票,多看看吧。再后来她真的觉得够了,想提前退场。她告诉艾达她在另一个房间等,如果艾达觉得够了,她们就退场。艾达和阿妹离开的时候那三男一女还没完事。回来的路上艾达告诉阿妹,他们都拍过色情录像片。但他们的录像没有销路,所以成不了明星。这次“现场”艾达和阿妹付钱,阿妹没敢问艾达到底给了他们多少钱,也不知道那四个人有没有相互之间付钱。阿妹觉得有点儿像嫖娼——花钱买性。闹了半天不出名的演员还演这种“现场”,男人能嫖娼,女人也能如此嫖娼。既有快感又安全。艾达说那女的不见得有什么高潮,艾达和阿妹是要有高潮的,这是花钱看“现场”的目的。艾达说她喜欢窥淫,她还能搞到虐待、角色扮演、换妻等现场。阿妹说她不那么喜欢,到此为止吧。现代的文化不但有书报、网络,也有名不见经传的课桌文化、公厕文化。阿妹曾在大学的厕所里看见过一段文字:“我被强奸了,他在我的饮料里下了蒙汗药,又打电话叫了他的哥们儿,他们轮奸了我。”当时阿妹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惹火”,意识上却很可怜这个女孩。现在她怀疑这些文化到底在发泄什么心态。世界总是比我们看见的复杂,没能耐承担往前走风险,不如留在原地。
阿妹自此相信自己不是当演员的料,能在运动上得冠军的人,身体素质往往在什么地方到了极端。能当艺术家的人,往往在想象力和意识的创造力上到了极端。能当演员的人们大概也在把自己和角色混为一谈上到了极端,演员们能入戏,练气功的人管这个叫入境。大多数的人很在意“我是谁”,并努力通过学习和经历提高自身的质量。而社会给人们提供的机会却表现在给人什么样的角色,当总统也好,当打工仔也罢,“当上”了什么,凭的是“你看上去像谁”。一个人总在“我是谁”这边努力,而社会却在“你看上去像谁”那边选择你并给你角色。很多名人不见得在“我是谁”上比普通人有更高质量,他们的能耐在于让自己看上去更像那个角色。阿妹放不开对自身质量的钟情,也不能面对经过全力为模仿某些角色的努力之后,得到邯郸学步的后果。还是干点儿自己能干的吧,自己走到现在不容易,不该为彩虹的缤纷而脱离实际。
阿妹继续她的工作、上学、当单身母亲生活,她的周围充满诱惑,她也对周围的人构成诱惑。如奔在也比别的孩子独立,像他的老师评价的那样,他不淘气,但是懒于运动,他喜欢玩各种电子游戏。小孩也有自己的圈子,如奔在玩游戏上,不说是那个圈子里的冠军,也是他们学校游戏擂台赛的一个“擂主”。阿妹的生活压力不算很大,但每天都很忙。所以她做清扫、洗衣、煮饭等家务,包括走路都节奏很快,她领如奔过马路时,常常是如奔告诉她什么时候安全,可以通过。如奔看阿妹天天忙三火四的,慢慢他理解了他是让阿妹生活忙碌的一个原因,于是,他告诉阿妹他已经九岁半了,可以自己上学,除了下雨天,他不再需要阿妹接送。阿妹对这种理解非常感动,觉得当家长看着孩子的成长,也是一种乐趣。阿妹于是可以每学期学两个课目了,有时她串不开时间表的时候,也经常从教堂那伙中老年妇女那里得到帮助。她们在阿妹的建议下,即使没减肥,也觉得精力比原来充沛了不少,也真的把阿妹当个朋友。阿妹对如奔说,“我将来要把你送到最好的中学去。”如奔对什么“最好中学”不感动,他觉得上学是他唯一的生活,阿妹虽工作了还上学,可见人总得上学。别的孩子总会因家里有事或生病,一学期里缺几天课。如奔却每学期末的时候,都为出满勤得到一个奖状。他既不学中文,也没人辅导他英文,他的数学和电脑不需要辅导,就够参加竞赛的水平。
到阿妹二十二岁的时候,诗倩学完了她的厨师课程,并直接地被她一直打工的西餐饭店聘用,并开始申请新西兰的永久居留身份。诗倩此时二十八岁,她有个妹妹诗莹,二十六岁,正在离婚,说离婚后将会有一笔钱,她也想走诗倩的路,移民到新西兰。姐俩儿在电话里商量,想合伙在惠灵顿先买个房子,诗莹能付首期,诗倩有工作可以贷款。阿妹这两年来和诗倩相处得很好,甚至可以说她对诗倩有些感情上的依赖。这回诗倩要搬走,她感到有些失落,但又衷心地祝福她往好处走。像她们这些年轻女人,到一个新国家来独立奋斗,虽各有各的故事,感情上却同命相怜。看房子她帮不上忙,阿妹有了这两年在财务上的工作经验,对如何搞到贷款却有一套。她帮诗倩在贷款上出主意,研究各家银行的贷款政策。圣诞节之前,诗莹离完了婚,来到了惠灵顿,和诗倩一起各处找经纪人看房子。诗莹对姐姐的这个小房东很有好感,她说:“对女人来说,很多时候有老公,不如有个好房东。”阿妹没有细问诗莹的婚姻故事,只是从她的态度上看得出,诗莹的心伤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