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暑假给阿妹和小柏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欢乐,他们有机会就如胶似漆,阿妹也在小柏的鼓励下,越来越泼辣。小柏喜欢小女人的绣拳在他那结实的胸前捶打,总想方设法撩点事端好让阿妹主动出击。阿妹也越来越喜欢把小柏那阳物当成个“电门”,她只要碰一碰那儿,哪怕只是提一提那儿,小柏就来了电,立马有所反应,或张牙舞爪,或温柔体贴,行为视上下文连接而定。然而这个暑假也给他们带来足够的麻烦,这麻烦使他们的人生脱离了一般人的生活轨迹。他们考上了同一所高中,但开学不久,阿妹就发现自己病了,而且病得奇怪,是不是怀孕了?
小柏偷偷地到他爸爸的医学书里查找,但毕竟那些书不那么好懂。他开始跟爸爸提些问题。几次问题之后,爸爸觉出有些不对劲儿。他很策略地刨根问底,不一会儿小柏就如实交待了。小柏的父母十分平静,他们知道什么叫妥善处理。他们先把阿妹请到家里,告诉她他们不反对阿妹和小柏的恋爱关系,只是现在不是时候,他们还不到十六岁,要考大学。阿妹和小柏当然同意这些说法。小柏的父母说,可以找个熟悉的医生帮阿妹作流产并保守秘密。第二天,小柏的妈妈去找小姨,又是虔诚的商量口气,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并告诉她他们有办法解决。小姨很吃惊,也很感激。于是,阿妹秘密地作了流产。阿妹的爸爸知道了,十分自责,似乎对小姨也开始恼恨。
阿妹休了两个星期病假,小柏的妈妈忙上忙下,找熟悉的医生给阿妹复查,还给阿妹送来过补品。但是小柏一直没来,也没电话。如果说从前阿妹不需要小柏告诉她他想她、爱她,现在她却十分需要甜蜜的海誓山盟。这祸是两个人闯下的,让她一个人经受疼痛和寂寞,她委屈。她比以前任何时候都需要小柏那宽大的胸膛。阿妹猜得到也许小柏的父母阻止他们联系,但这不足以让阿妹原谅他。等她再上学,小柏已经不在这个学校了,学校说他转学去了外省,不是有高考移民这一说嘛。阿妹的心好凉,她对小柏的怨恨转化成了自嘲。阿妹仍认为自己长这么大,小柏是唯一值得她阿妹付出初恋的人。仔细回忆他们在一起的每一个情节,阿妹仍相信小柏那颤抖的声音不曾掺假,可是,这么真的初恋也如此短命、这般收场,看来不是她阿妹爱错了人,而是爱情本身就是如此没指望。阿妹理解了那天晚上小柏的父母说的话:“我们绝对不反对你这个人,但这件事不对,至少不是时候。”
小姨将阿妹流产的事封得严严实实,爸爸却开始给阿妹办出国留学。这时大堂姐文琳已和丈夫、儿子已移民新西兰两年多了,爸爸在加紧和文琳联系,想让阿妹到文琳住的城市惠灵顿留学。阿妹意识到,成人的世界绝不是浪漫的恋爱电视剧,他们脚踏实地地解决问题,有合作,也有竞争。两个星期以前,她羡慕小柏的父母有人气,在别人那儿容易出丑的事,在他们那儿易如反掌。现在她看到了爸爸财力上的优势,有钱直接留学,还要什么“高考移民”! 阿妹一下子成长了许多,看来人的质量在这儿。能干点儿啥,还能比别人干得高到,这才叫“酷”。她开始觉得和小柏这段恋爱很小儿科,这卿卿我我的既不能当饭吃,更不能让你活得好、有出息。爱情再好,也不过是瞬间即逝的彩虹,活得好不好却来自于响当当的实力。这实力爸爸有,小柏的父母有,小柏没有,阿妹也没有。阿妹现在容易忘掉小柏了,她要的是能耐。爱情能让你脆弱得不堪一击,能耐才能修复你,甚至让人击不倒你。
阿妹提前地步入了成年人的行列。甚至小姨和爸爸感情上的不合,小姨也和她聊聊。她不惦记小柏,也不相信小柏会惦记她,大家各走各的路吧。有出国这件事,爱情就显得无聊了。她努力学英语,文琳还建议她学一点理发之类的手艺,那里什么东西都贵,相对花销很大,越能尽快地自食其力,越有机会在那儿站住脚。阿妹变得世故了许多,甚至她写作文的风格都变了,她有自己的观点,并敢于在作文里提出和论证自己的观点。她不再崇拜那些老师,她觉得别看他们可以在她的作文本上,对她的观点圈圈点点,同写一个文题,他们未必写得过我阿妹。她现实得很,不像其他同龄的女孩子们那样喜欢爱情电视连续剧,甚至瞧不起她们。爸爸为阿妹的变化感到高兴,说这是坏事变好事。要不是他当年因和领导不合,咬牙下了海,也没有今天。人都有潜力,有时环境给你点儿厄运反倒让你挖掘出了潜力。他相信阿妹可以出去闯了,告诉她看到机会就抓到手里,好不好要看你成不成,人世间向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时间过得好快,阿妹的签证拿到手时已是寒假了。阿妹已年满十六岁,准备到新西兰去先学半年英语、再读一年高中。
阿妹定了飞机票,过完年就走。想想上一个春节还和同学们去老师们家里拜年,并由此开始和小柏恋爱,今年却手里握着到另一个国家的签证了。这一年的变化真大呀!尽管前途上有什么吉凶还不知道,她野心勃勃。阿妹认为对爱情的向往是女人的软档,和小柏的爱情遭遇使她有了免疫力。这免疫力能持续多久也不好说,她看得出爸爸和小姨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了。小姨越来越把她当朋友,她告诉阿妹:“你爸爸说你和小柏之间的事是我疏忽,其实他是找个借口,派我个不是,他肯定在外头有人了。他把你打发到外国去,这个家也就好散了。”阿妹觉得小姨很可怜,她到底多爱这个男人呢?28岁时嫁给一个比她大八岁的男人,进门就当妈,又为他生了个女儿。结婚仅仅六年之后,就天天为男人可能又爱了别人而烦恼。女人,这辈子为啥而活呢?她要是当年干脆不嫁人,现在哪会有这些痛苦!女人的烦恼是嫁人的报应。
同学和老师们知道阿妹要出国,都纷纷趁拜年时来道贺。尽管阿妹流产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但还是有些议论。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靠传闻的消息总是: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此时大家却都兴高采烈,一次次地组织宴会,根本没人提到小柏。阿妹想:闹了半天,别人不和你好不是因为你坏,而是因为你不成功。今年的阿妹不仅漂亮,眼里还带着与她的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她不再是那个坐在那里等着别人递给她茶水、点心的小姑娘,她能在人前讲一个大气的答谢词,让每个人都高高兴兴,并对她的前景抱乐观态度。那几个平时不服阿妹的女生,曾说要是她们的爸爸也有钱,她们定会强过阿妹。现在看着十六岁的阿妹,暗暗有些吃惊。小娅她们几个初中原班的人马,原来常和阿妹议论男生的,现在和阿妹好成了娘家铁姐妹。
爸爸过年也没在家呆很久,小姨仍然经常回娘家。阿妹能感到家庭温度的下降,也曾试探地问问爸爸她出国后,爸爸是不是有打算搬家到他生意所在城市——天津或者北京,但没得到答复。爸爸的粮食进出口生意一般在天津或大连发货,但阿妹知道他经常住在北京。她觉得无力回天。一个家庭里,成员之间的关系降温时,家庭也不再温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