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个大早赶去鲸湾港(walris bay) 出海看海狗。鲸湾港是纳米第二大城市,人口10万人,是纳米一个重要的交通枢纽,B2公路的终点。鲸湾是个得天独厚的天然港湾,有一条长达10公里的鹈鹕沙堤(Pelican Point sand spit)阻挡大西洋的风浪,湾内风平浪静。早在1487年,葡萄牙探险家迪亚士发现了好望角的那次探险,曾在鲸湾停留。之后的几百年,鲸湾一直是欧洲至好望角的中间站,但没有被殖民。1884年,英国开普敦殖民地收编了鲸湾港,1910年,南非联盟成立,鲸湾港成为南非一部分。1911年,德属西南非洲和南非就鲸湾港的主权发生争执,后达成协议,明确了鲸湾的边界线。一战开始,鲸湾港被德国殖民地政府占领,但很快被南非抢回。一战之后,鲸湾港和德属西南非洲一并交与南非委任管理。1990年,纳米独立,但是鲸湾港和企鹅群岛等到1994年才回到纳米。鲸湾港之所以被各路势力抢来抢去,它的确是个香饽饽。它是非洲西南海岸最大最好的深水港,是西南非洲各国进出口货物的重要港口。2019年,纳米政府和中国港湾集团公司合作,建造了一个新的集装箱码头,港口的年吞吐量从35万个集装箱达到了70万,还建了一个邮轮码头。
港湾停泊了不少各式各样的船只,还有一个庞大的海上平台。我们是第一批出海的游船,今天没有雾,又是个艳阳天。我们人还没到上船,几只硕大的白鹈鹕(the great white pelican)就在码头上欢迎我们了。它们站在码头的木棍的顶端,飞来飞去。鹈鹕好漂亮,一身雪白的的羽毛,红眼睛,粉色的喙,嫩黄的嗉囊,粉色的短腿,走起路来八字步一摇一摆,可飞起来十分优雅。鹈鹕是世界上体型最大的飞鸟之一,公鸟平均体重9-15公斤,展开翅膀可达220-360公分,这个尺寸和我们在坦桑看到的秃鹳不相上下,不过鹈鹕可比秃鹳颜值高多了。鹈鹕最独特的部位是它的喙,上层长长尖尖的好像一把刺刀,下层是伸缩性极强的喙囊,这可是它捕食的利器。鹈鹕捕鱼的时候,喙囊张开,像渔网一样连鱼带水吞到囊里,然后挤压喙囊,滤去海水,鱼便下了肚。看到我们上了船,一头海狗从水里爬到船上,鹈鹕亦步亦趋跟着我们,看样子它们是训练有素。这儿的海狗身上有毛,叫做毛皮海狗(brown fur seal)。它憨头憨脑的样子和温哥华的harbor seal (海港海豹)差不多,不同的是毛皮海狗的耳朵有外耳,而海豹的耳朵是两个洞。
我们的导游叫Peter,他退休多年,导游是他的爱好。Peter给我们介绍了鲸湾港的历史,提起纳米独立后,鲸湾仍属于南非,这给当地居民带来极大的不便,一天之内要出入境几次。湾内有很多浮漂,Peter介绍那是人工养殖的生蚝,因为本格拉寒流(又是本格拉)的影响,纳米西海岸包括鲸湾一带浮游生物丰富,养殖的生蚝质量高成熟期也短。它们一般10-12月就可以收获了,而其它地方的生蚝需要3-4年才能收获。
Peter介绍的时候,鹈鹕和海狗都在耐心的等着,我们时不时抚摸它们光滑的羽毛和皮毛,它们也不恼,走开而已。船上工作人员开始喂食,他说一定要把鱼提在空中然后让鱼掉到海狗的嘴里,要不然你的手指头会变成它的食物。鹈鹕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等着,海狗吃漏了一块,它才去吃,看样子进食的次序不能乱。Peter说这条海狗已经被喂了不少鱼了,不饿,应是个熟客。船开了一段时间,靠近了鹈鹕沙堤,哇,上面密密麻麻地躺着好多海狗,聒聒哇哇吵着,得有几千头吧。导游说我们不能靠得太近,以防太多的海狗同时上船,我们小船会翻的。它们一天得吃多少鱼呀!我们感叹道。小插曲,大多数国家禁止猎杀海狗/海豹,只有九个国家例外,包括加拿大和纳米。在纳米有执照便可以猎杀海狗,目的一是得到小海狗的皮(奢侈品),二是得到公海狗的生殖器入药(春药,不知道哪个国家的偏方),三是控制海狗的数量(它们太能吃鱼了)。
湾里海鸟很多,除了白鹈鹕,我们还看见了海鸥,火烈鸟,鸬鹚鸟,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水鸟。我们只知道观鸟,而有生意头脑的德国人(Adolf winter)却看到了商机:1937年,他在湾内建了一个4平方米的木平台收集鸟粪,经过多次扩建,这个平台现在有17000平方米,被称为鸟岛(bird island)。海鸟粪是质量极高的有机化肥,富含氮磷钾,这个鸟岛的海鸟粪质量尤其高,因为不含沙土。近一百年过去了,这个鸟岛生产海鸟粪继续出口欧洲。Peter介绍说鸟岛的气味比较大,有人曾提议将它取消。很多火烈鸟站在岛上休息。
科普一下,大家可别小看海鸟粪,19世纪它可是全球炙手可热的一项战略资源,号称白色黄金,淘海鸟粪热不亚于美国东部的淘金热。它是高效的化肥,制造火药也需要它。1879-1883年硝石战争(the Nitrate War)就是智利,玻利维亚和秘鲁为争夺海鸟粪和硝石资源而引起的。世界上海鸟粪资源主要集中在秘鲁和纳米沿海地区,这些地方有共同的特点:沿海,降雨量极少,这种干燥的气候有利于鸟粪的保存和积累,使得鸟粪中的养分不易流失。
鲸湾港和企鹅群岛在纳米独立4年之后才归入纳米的版图。为什么单单这两个地方会得到特殊待遇?刚才提到鲸湾港的价值在于它是个不可多得的天然避风港,而企鹅群岛散落在纳米西部沿海,无人居住,它们的价值则是丰富的海鸟粪资源和周边的钻石资源,据说有的岛上海鸟粪深达7米。所以英国人先下手为占领了这两个地方。自打人类发明了人工合成化肥,海鸟粪在20世纪之后慢慢地式微了,不过随着有机食品的流行,海鸟粪近年来又开始时髦起来。
中午游船提供午餐,有香槟还有生蚝。生蚝有点咸,下次吃的时候得记得把第一浇汁水倒掉。
第十七天下午: 三明治海湾
下了船,立马开始第二个节目:参观三明治海湾,三明治海湾离鲸湾港80公里左右,是纳米布沙漠的一个景点。
海边的路没有级别,D都算不上,就是沙滩。经过一个盐场,大片大片粉红色的盐田,十分娇艳。网上查了一下,这种现象主要是由于杜氏盐藻在高盐度条件下大量繁殖并产生β-胡萝卜素,这就是我们看到的红色。制盐流程很简单,海水自然蒸发形成海盐。
越野车有时在沙丘中穿行,有时沿着海边行驶,一边是绵绵的沙丘,一边是无边的大西洋,景色壮观,很快我们到了目的地。我们的车跟在其它两个车的后面,在一个高高的沙丘坡死火了。司机试了好几次,开足马力往上冲,可就差一点点了,上不去。这情景似成相识,OMG,难道我们这次要来一个沙漠大救援?司机不慌不忙,退下来,把车胎气放了一些,然后一鼓作气,再来,过了!上了高坡,看到另外一帮游客的车也陷在沙里,另一辆车正在用缆索把它拉出来,看样子纳米的司机准备充分。我们下了车,在旅长的耐心执着的劝导下,拖了鞋和袜子,和沙漠近距离接触。
纳米布沙漠是世界最古老最干旱的沙漠之一,有近8千万年的历史,它位于非洲西南部大西洋沿岸,跨越安哥拉,纳米和南非,长2000多公里,主要位于纳米,当地纳玛语(Nama)意思是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纳米布的形成有几个因素:一是本格拉寒流(又是本格拉的罪过)流经纳米西海岸,冷却了沿海空气,降低了其保持水分的能力。二是纳米布位于亚热带高压区,受哈德里环流圈(Hadley circulation)的影响,干燥稳定的空气在这个区域下沉,导致干旱少雨的气候。三是纳米东部中部的高地形成雨影效应,来自东部的潮湿空气在迎风面形成降雨,而背风面(纳米布的一面)则降雨稀少。
科普一下,哈德里环流圈是指赤道附近的空气受热膨胀,热空气上升到对流层,然后向两极方向移动,一路冷却后变得很干燥,在南北纬30度(亚热带高压区)附近下沉,下降过程中变暖变干,导致这一带的天空大都晴朗无云降雨稀少,世界上大沙漠都分布在这个纬度附近。下沉的空气到了地面后向赤道方向移动,完成循环。在纳米布区域,下沉的干燥温暖的气流和地表被本格拉寒流冷却的冷空气相遇,这便是骷髅海岸著名的浓雾。
我虽然在屏幕上在书本里见过沙漠,但近距离接触还是第一次,一下子被纳米布的虚无(nothingness)震撼了。视力可及都是连绵不断的土黄色的沙丘,千回万转,除了我们之外不见其他人,鲜有人类或者其他动物的痕迹。地面的沙波纹一层连一层,没有开始没有结束,乍看好像有一定的规律,但细看却无法找出图样。问队友沙波纹像什么,有的人说像大海的波浪,有人说像湖面的涟漪,我觉得最好的形容是加拿大作家Michael Ondaatje在英国病人(English patient)小说的描述,Ondaatje把沙波纹比做狗的上颚,为此我特地把手伸进我家狗狗的嘴巴里,不得不说,比喻的确很形象。抓起一把沙,上一次这堆沙感受到人类的体温该是什么时候?昨天?去年?10年还是1万年?而这堆沙是什么时候来到三明治海湾?是一百万年?还是1千万年?面对如此古老广柔的沙漠,我们只是寄蜉蝣于天地,渺苍海之一粟罢了。
这儿的沙丘和沙滩连成一体,坐在高高的沙丘上,大西洋是一如既往的海军蓝,蓝得深邃迷幻,而天是一如既往的天空蓝,蓝得纯净透明。地平线附近的天空蓝色淡一些,而大海的蓝色则深一些。一边是蓝色系列的天空和大海,一边是土黄色系列的沙丘,互补色,看起来特别舒服。爱好摄影的队友们如同掉进了蜜罐里开心的咔咔咔。大家出来度假,海边和沙漠都是容易出大片的地方,那是因为单一的主色调在不同的光线条件下可以变幻出各种丰富的光影和色彩。当沙丘和大海同框的时候,即使是摄影小白如我的随手拍效果都很不错。
司机带了香槟和小吃,纳米的生蚝也是标配,我们几个沧海一粟一起举杯庆贺,让纳米的蓝天,纳米布的沙丘和大西洋见证我们这一刻快乐时光。
酒店叫做iris boutique hotel,很小,但位置特别好,正对鲸湾的泻湖,这里是大批火烈鸟栖息的地方。晚餐是另一家海边餐厅,生蚝不能错过,一样的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