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新中國的四十年(8) 四清未已  文革飆起

1963年開始，中國各地開始了「四清」運動，即清政治、清經濟、清組織、清思想。凡所謂政治歷史不清楚，經濟不乾淨，思想不正的人，都是運動的對象。實際上是黨內又一次清黨運動，也是社會上又一次階級鬥爭。

在公司裡，所有幹部都要作思想檢查，我是副經理，作了四次檢查，又一次流淚說「對不起毛主席共產黨」才算過了關。我的淚水是真的，感到深深傷心，我愛國而歸國，卻遭到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擊、污辱，怎不令人寒心 !

「四清」結朿已是1964年深秋，政治氣候比自然氣候更冷。1965年11月，《文匯報》發表了姚文元《評海瑞罷官》的文章，1966年政治氣候更加令人壓抑，批《燕山夜話》，批《三家村》，提到反黨反社會主義高度，我預感急風暴雨即將到來，明天會發生什麼，無法想象。

1966年 5 月16日中共中央發表「五.一六通知」，6月《人民日報》發表《橫掃一切牛鬼蛇神》、《觸及人們靈魂的大革命》兩篇殺氣騰騰的社論。我知道這是中央高層內鬥的信號。我們這批「剝削階級」，肯定在劫難逃。

在《人民日報》社論鼓動下，「破四舊」狂飆，撲面壓來。那天南京路等主要街道車輛停駛，如潮的人群擠在馬路上，人行道上，又跳又叫，著了魔似的，砸商店招牌，剪小褲腳管，脫婦女高跟皮鞋，剪婦女的綣髮，如瘋如狂。馬路舊名都用白粉紅字，改為革命路，造反路，反帝路，反修路等等新名字。接著，抄家風興起，資產階級家庭均遭抄家被打，我們惶惶不可終日。我家對面馬路一個婦女被拉到街口轉角處，要她站在一隻木箱上。四週幾十人罵她，揪她頭髮，用一頂黑色尖角的高帽子，上面寫了「四類份子某某」，戴在她頭上。這婦女受了兩個多小時批鬥才放回家，我們和孩子在窗口看到這一幕活劇，心砰砰跳。膽戰心驚，一夜未眠。

我和妻說，說不定哪天輪到我們，快點把「四舊」清理掉。我們趕緊把舊照片，包括兩大本我們的結婚照，我的次子出生在紐約，趕快把出生證等全部撕碎，放在浴缸裡燒掉，沖進下水道，在將所有唱片全部敲碎。碎唱片和舊書報，第二天送到廢品收購站，一秤有八百斤，每斤八分錢，賣了六十四元。

果然，抄家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