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新中國的四十年(5)我也當過「三隻手」

解放了，從1950年起，政治運動不斷，年年搞，年年鬥，全家陷入困境，經過「土改」「肅反」「三五反」「公私合營」運動，資本家喪失了財產，喪失了人格尊嚴，也喪失了公民基本權利。1949年毛澤東承諾的「發展生產，繁榮經濟，公私兼顧，勞資兩利」政策，閉口不談了，有些資本家提起，就被打成右派。

我回國時進了父親的榮豐機器廠當廠長，1954年7月1日公私合營，上面派來的黨支部書記原是一個低級工人，一點業務都不懂，名義上我是廠長。他是副廠長，但我的任何決定，他斜眼看着你，一邊不是挖鼻孔，就是把腳擱在椅子上挖腳趾，惡心得我想吐，他對別人說，這種資產階級少爺就要這樣對付。

我有職無權還受氣，看到很多資本家後代如榮鴻仁、王義本等都參加社會活動，我也參加了地區工商聯活動，後來我被吸收加入了中國民主建國會。

原資產階級有兩個組織，一個是民主建國會(民建)，一個是工商聯，其實都是統戰組織。「統一戰線」是中共三大法寶之一，從中央到地方都設立統戰部。最大的統戰機構是政協，委員說是由共產黨和民主黨派「協商」決定，實際是共產黨內定，政協委員大部份是中共黨員，非黨員的民主黨派委員，只能是舉手工具政治花瓶。

社會上稱民主黨派、工商聯是「三隻手」：開會見面握手，聽報告拍手，通過決議舉手。我在這四十年中，也當過「三隻手」，先後當上海市南市區人民代表，上海市工商聯常務執行委員，全國工商聯執行委員，市民建會常務委員，市政協委員等。

上海工商界(即原資本家)在六十年代有句口號，叫「聽毛主席話，跟共產黨走」﹐簡稱「聽、跟、走」。上海市工商聯主席胡厥文【注】標新立異，提出「必需盲目聽跟走」，他說 ：

中國共產黨是偉大、光榮、正確的黨，偉大領袖毛主席是中國人民的大救星，毛主席的話是絕對真理，聽毛主席的話，跟共產黨走絕對沒有錯。毛主席的話、共產黨的政策很深奧，我們工商界目光短淺，可能一時不能理解，所以你理解要聽，不理解也要聽，我們必需「盲目地聽跟走」，就能少犯錯誤。

【整理者注】胡厥文(1895-1989) 江蘇嘉定人,歷任上海市政協副主席、上海市副市長，民建中央主席。全國人大副委員長。

胡厥文一直受保護，文革中他是唯一沒有受到沖擊的資本家。在胡厥文「厚黑學」號召下，毛澤東時代，工商界、民主黨派高呼萬歲；四人幫在台上，他們雙手擁護，四人幫倒台，他們也雙手歡呼；批判鄧小平，他們高喊打倒，鄧小平上台，他們照樣雙手擁護。

中國的資本家、知識份子就一個字：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