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走上前去,在窗口前坐下,首先说明绿卡丢失情况,然后问能否办理临时绿卡以便继续旅行。这个官员听完他们的叙述,冷静地问:“据上一次你在移民局打指模有多久了?”小粒一时想不起来具体日子,光想到自己的绿卡快到期了才不得不申请公民,情急之下实话实说:“那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了,在另外一个城市申请绿卡时打过指模。”眼见这个官员猛一挥拳砸在自己大腿上,懊恼得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一副“你这样回答叫我怎么帮你?”的恨铁不成钢,小粒立刻警觉起来,马上配合说:“但是我已经申请公民有些日子了,应该有进展啊。”眼见官员重拾信心,在网上仔细查找,游览一番后,转过身来对小粒斟字酌句:“今天内布拉斯卡移民局总部发来通知,要我们安排你打指模。”然后扭头对旁边的工作人员坚定指示:“她符合条件,可以立刻办理。”小粒沉不住气了,立刻站起身来,往外走了两步,指着刚才打指模的那个房间,说:“好像他们还没有下班,我这就去打指模,还来得及。”唯恐眼前刚刚浮现的希望稍纵即逝。那个官员只是瞟了她一眼,继续和手下交代。小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一次嘴巴快过脑子。
看着他们两人商量着做事,小粒渐渐明白自己的事情解决了,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公事公办地说谢谢,却说不出更多话儿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这时间,整个大厅里几乎没了其他人,就在非裔女工作人员低头办事的时候,小粒和张潇逮个空儿,给那个官员点下头,指指右边的空窗口悄声说:“可以说话吗?”那个官员心有灵犀,一过来就迫不及待中文对话了。小粒问:“听您口音,好像是咱源上人,我是泾砚县的。”官员说:“乡党呀,我是山源县的,近邻啊。”小粒说:“我们泾砚县的地界就在你们山源县县大堂上呢,当然近啊。”两人都笑了,官员问:“那你是泾干中学毕业的?”小粒说:“我不是,我只是小时候在老家村子里上过一年小学。”旋即,立刻补充:“我爸爸是泾干中学毕业的。那你是山源中学毕业的?”官员说:“不是,我在美国上的高中和大学,又当过兵,再读硕士,之后才到政府部门工作的。”
张潇说:“真想不到这种地方还会有国人,之前来办事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到过你?”官员说:“我刚刚从佛罗里达调过来。”然后用手指指左边的窗口:“这个工作人员是我刚从原来的办公室带过来的,她工作能力很强。”两人赶紧点头,表示看到了。
小粒说:“我们能认识一下吗?非常感谢你今天的帮助!”官员说:“我们有规定,不可以随意去公共场所,比如说超市,也不可以去教会,不可以和申请人有私下交往。” 是这样?小粒一脑门子问号:难道没有宗教自由?甚至没有购物自由?难道政府给雇管家吗?但显然现在不是八卦时机无法追问,小粒疑惑:也许官员只是想自设边界拉开距离?
虽然说的内容是冷冰冰硬板板毫无人情味的规定,但他神情热情洋溢,彰显着爱热闹爱交友的本色。倒是小粒接下来就不知道如何把握这个分寸,很怕自己的自作聪明会影响到他的工作,但是又不甘心,就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们以后还能再联系吗?比如说我们教会有中文学校,我在那里做校长,你能不能让太太带孩子来学习?你有孩子吧?”官员说:“有一个,三岁了。”小粒说:“啊?那再等等,我们学校4岁才会收。”
难道就此断了音讯?突然想到:“我在当地华人报纸做编辑,负责第八版并设有专栏,也为我们教会做一些工作,介绍教会的一些活动,常发一些相关文章。有时间的话,您可以了解一下。”官员说:“想不到你这么忙啊。”
这时候他的手下把护照递出来,张潇打开看,见里面盖着临时绿卡的印戳,是个简单表格,其内容已填写好。官员说:“近期我们会通知你打指模的时间。”小粒说:“我们这就去机场。”官员说:“祝你们旅途愉快!注意安全!”小粒有那么一霎那,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想说: “放心,一定牢记党和国家对我们国人出境旅游的教导,不随便掰人家的白珊瑚。”知道完全不对版,事实上只茫然地说了些客套话,匆匆离开。
两人在去机场路上依然对刚刚发生的事情难以置信,小粒说:“不知道乡党今晚回去怎么写他的《三言二拍》,但是我真的可以开始写我的《天方夜谭》了。”张潇问:“你说泾砚县的地界在山源县大堂上是什么意思?”小粒说:“这两个县的边界距离山源县城很近,我们泾砚县广为流传的说法是,当年两县的县官对地界争执不下,最后约定,他们当晚各睡在自己的县大堂上,第二天早起后向对方的县大堂出发,把他们相遇之处定为两县交界。那天泾砚县县大人早起一路直走,走到了山源县大堂,没想到人家山源县县大人还在呼呼大睡呢。泾砚县大人叫醒了他,之后又给他一个面子,就是把地界往后挪了一些,所以说这两县的交界处离山源县城很近,比如说我舅他们村属于泾砚县,但是到山源县城很近,反倒离泾砚县城远一些。这是我们泾砚县人津津乐道的段子,显然他这个山源县人也耳熟能详。”
度假回来之后,张潇特意上网查看,告诉小粒:“可以肯定那个官员姓郝,是本州移民局最高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