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公司有例行的小组会,Vivian看到毕致忠穿了件长袖衬衫,知道他向来怕热,不由暗暗纳罕。想找个机会和毕致忠说几句话,毕致忠却一直刻意避开她询问的目光,越发让Vivian想要问个究竟。
午餐休息时,Vivian摆出老板的架子,当着若干同事,对毕致忠道:“John,请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发现你的报告里有些问题。”
毕致忠吃了一半的饭,闻言只好盖上便当盒起身。旁边的俄罗斯小姑娘替他打抱不平道:“真是slave driver!人家吃顿饭都要打断。John,你吃完再去好了,让她在办公室等嘛!”
毕致忠笑笑,还是去了。Vivian已等在门口,他一进去,Vivian就关上门,直截了当地问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毕致忠道:“我母亲发现了我们的事。”
Vivian问道:“怎么会?我电话打太多了?”
毕致忠摇头道:“我想她怀疑很久了,怪我从来没想到防范她。你为什么那么急?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Vivian道:“我本来想问一下受洗的事……先不说这个。你母亲发现了,关她什么事?只要你太太不知道不就行了?”
毕致忠苦笑道:“我母亲可不是那种纵容的人,她做了一辈子老师,黑白分明。婚外情,是她最无法容忍的。”
Vivian问道:“送她回台湾不就好了吗?你准备怎么做?”
毕致忠望着Vivian,说道:“我想我们应该分开了。不光是因为我母亲,这种关系根本是错误的,是神咒诅的。Vivian,我很愿意和你做朋友,但我们不应该超过这个界限,不应该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Vivian不悦道:“你后悔了,是吗?”
毕致忠想了想,道:“我不后悔。Vivian,你给了我一段美好的人生体验,你这么美丽、真诚,不计代价地对我好,我很感激。将来我老了,到我临死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你,想起这段特别的经历。可是,我们不能再错下去了。圣经上说,神所爱的,祂必管教。昨晚发生的已经是一个警告了,我再执迷不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更严重的——”
Vivian打断道:“最严重的,无非是你和你太太离婚。John,你不觉得这是神给我们的一个机会吗?我们也许可以永远在一起的!”
毕致忠摇头道:“神祝福的是婚姻,不是见不得光的婚外情。这个,圣经上说的再清楚不过了,自欺欺人没有用的。再说,就算我肯离婚,鲁茜茜也不会善罢甘休;还有我母亲这关,也很难过。好好的平静日子,我不想打乱。Vivian,离开我,对你也好!你赶快信主,然后找个弟兄结婚;我们还可以在教会常常见面,在主里,我们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而且那样的爱才是光明的、永恒的,不光在这个世界,还有将来的永生——”
Vivian摇头道:“John,我只要当下。永生太遥远了。你难道不喜欢和我在一起吗?你可以把所有的都留给你太太,搬到我那里去。我们在一起你会很幸福的!小时候,我们常听大人讲,要打破一个旧世界,才能建立一个新世界!不要害怕离婚,你看身边的人,多少都离过,不也活得好好的?离了婚,咱们重新开始,我会在你身边!不好吗?”
毕致忠沉默良久道:“我怕的不是离婚,不是我太太,甚至也不是我母亲。我怕走出这一步,我一辈子不得平安。”
Vivian轻轻问道:“我会好好爱你,给你快乐。我只要你这个人,你把所有财产都给你太太做补偿,她反正有了孩子,根本不在乎你了。你甚至可以把以后的收入都给她做赡养费!为了我,牺牲你这个没有性、没有爱的婚姻,不值得吗?”
毕致忠心中难过,说道:“Vivian, you deserve better!我能预见这样的话,我将是郁郁寡欢,抬不起头来……最终,连累你也不快乐!就这么结束吧,不要再勉强了!”
Vivian安静了一会儿,怒火渐渐上来,愤愤道:“结束就结束好了!不要以为我离开你就活不下去了!放心,我过得好得很!这世上有的是男人,不仅仅你一个!哼,你口口声声说什么爱人如己,亏我还相信了你那些鬼话!你和其他男人没什么两样!方便了来玩玩,有个风吹草动,马上跑得远远的!我算看清了你们的fucking真面目,滚吧!我不会再和你多一句废话!”
毕致忠对她的突然发作有些不知所措,想说什么安慰两句,又觉得无法许诺,不如免开尊口。他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又转身告别道:“Vivian,我非常抱歉,事情发展成这样。我知道我说的做的自相矛盾,糟糕透了。但请你不要停止对神的追求,我会请一位姊妹来继续和你查经,你已经很接近了——”
Vivian嘲弄道:“接近什么?跳到天父的怀抱中吗?Oh, forget it!我什么都不会信了!连我自己的父亲,都能拍拍屁股走人,二十多年对我不闻不问,还说什么爱呀!什么像他一样疼我的人呀!全他妈的骗人!他就是第一个不爱我的人!哼,我也不需要你们的爱!放心吧,我不会再缠着你。你回去向你的神忏悔吧,为我们的淫乱认罪去吧!你大可以把所有的罪都推到我身上,是魔鬼指使我去诱惑你的!让你的神直接找我好了!你这只误入歧途的羊,赶快回你的家吧!”
说着Vivian打开门,把毕致忠推了出去。毕致忠觉得不安,想再说什么,看到走廊不远处有同事,担心让旁人看出端倪,只得闭口走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Vivian这番话不时在毕致忠耳边响起。毕致忠想,我做了些什么呀?我以为自己在爱她,在把她拉回正道。可事实呢?我在她那里得到性的满足;我还自以为高尚地批评她的生活方式,论断、说教,得到被尊敬、被仰望的满足。她得到了什么?如果我能带她信主,一切过犯也许还能以一个好结果来justify。可事实是,以前她对神只是不认识、不在乎,现在却因为我,怀疑神、敌视神!我以为自己是大发热心、为主做工;可做的全错了,全部适得其反!不行!我得好好和她谈一次,我的软弱、跌倒是我的问题;神对她的爱、神的公义、神的带领是另一回事。我有责任帮助她越过我,直接认识神。我必须做好这件事,才能没有牵挂地彻底分手!
想起来容易,但要付诸实施,毕致忠发现困难得多。周三晚上一场风波之后,家里的气氛变得怪怪的。三个大人互不搭理,各行其是。鲁茜茜是想和他说话的,但毕致忠知道她开口就会问自己为什么挨打,不知道该如何搪塞,所以干脆板起脸,大家都不说话更好。幸亏有两个孩子,大人们都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方方又嘴巴不停。即使比往日安静了许多,还不至于冷场到全家尴尬的地步。
然而尽管不交谈,毕致忠仍然感到母亲的监视,不敢轻举妄动一步。周四周五他都准时下班,到家整五点半。家务插不上手,他只能哄哄孩子、看看书、或者上上网。他到书房坐下还没两分钟,毕张淑怡就推门进来,警告说,以后在书房不许关门,她会随时进来看看他在做什么。毕致忠只好打消了给Vivian发封电邮的想法。
周五晚饭后毕致忠表示要带孩子出去散散步,毕张淑怡也跟了来。出门没多久,手机响了。毕致忠又担心是Vivian打来的,又担心母亲怀疑他故意安排,心砰砰狂跳,后悔死了没把手机设置成震动。毕张淑怡不动声色,但显然也听到了,停下来观察他的反应。毕致忠忐忑不安地拿出手机,一听是教会的陈子敬,这才松了口气。接完电话,他才发现背上都冒汗了。为了遮掩伤痕,他又穿着长袖衬衫,越发热得烦躁。又走几步,毕致忠问方方道:“天好热啊,咱们回家,爸爸陪你玩积木好不好?”
方方却很大人气地回答:“不好,要去playground,有小朋友等方方玩呢!”
好容易到达小公园,毕致忠抱着圆圆躲在树荫下,方方跑去玩了。毕致忠看公园里的人,要么是夫妻俩,要么是妈妈带着孩子,全都有说有笑。而自己没一个认识的,母亲又不理睬,甚不合群,耐着性子等了十几分钟,就喊方方回家。小家伙够倔,居然跑到远一点儿的沙坑去了。毕致忠想追过去,又觉得抱着圆圆不方便;想把圆圆放到婴儿车上,圆圆扭动身体,做势要哭。毕致忠只得打消念头,安抚小的。这么一折腾,又出一身汗。
毕张淑怡始终在一边袖手旁观,这时冷冷地斥责了一句:“看你这幅坐立不安的样子!陪陪孩子那么让你难受吗?”
毕致忠心里高兴母亲肯和他说话了,回答道:“没有啊,我只是觉得热而已。没想到七点多了,天还这么热。”
毕张淑怡闻言道:“心静自然凉。”
毕致忠沉默了一会儿,鼓起勇气道:“妈,对不起,那天我不是有意要伤您的心,过去的事——”
毕张淑怡打断道:“过去的事就不必提了。我问你,这两天你和那个女人提出分手了没有?”
毕致忠颇感意外,佩服母亲的判断,老老实实地承认道:“有。”
毕张淑怡追问道:“她什么反应?”
毕致忠想起当时Vivian脸上的表情,心中酸楚。不知这个时候Vivian在做什么,也会想着他吗?她会不会后悔说了那些绝情的话?她会不会真的赌气去找别的男人?如果她真的作贱自己去乱来,他情何以堪?怎么会演变成这样?他那么爱她,怎么最后反而会伤害了她呢?圣经上不是说,爱能遮掩许多的罪吗?他一定得想法弥补,解释清楚……
正走神,毕张淑怡又一次追问道:“她要死要活缠着你,是不是?”
毕致忠回答道:“没有。她同意了,从此我们只保持正常的同事关系,她说,以后不会再和我多一句话。”
毕张淑怡半信半疑,听出儿子语气里的苍凉失落,说道:“是吗?那再好不过。这种女人说分手就分手,根本就是逢场作戏、和你玩玩而已。你应该高兴能及早抽身,没酿成大祸才对!收起心来吧,儿子!能这么了结再好没有了!别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三十而立,你都三十出头的人了,把心思用在正道上,好好在事业上做出点成绩来吧!”
毕致忠默默不语,表面上唯唯诺诺,听从了母亲的教训,但心里和Vivian好好谈一次的念头越发强烈了。周六鲁茜茜在家带孩子,毕致忠带母亲买菜,毫无机会。周日鲁茜茜说要带着圆圆在家休息,毕致忠带着母亲和方方去了教会。毕张淑怡直接去主日敬拜了,毕致忠把方方送到小孩子的班上,走向崇拜大厅时,忽然灵机一动,这不正是绝佳的脱身机会吗?只要快去快回,在午饭前回来,母亲问起来,就说方方不肯呆,自己陪在小孩这边帮忙,岂不天衣无缝?母亲以为自己今天要替陈子敬教主日学的,断不会想到自己会溜出去!这么一想,他忽然兴奋起来,步履匆匆地跑到停车场去。碰到熟人打招呼,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道:“咳,尿片忘车上了!”三步并两步地跳上车子,疾驰而去。
Vivian这几日过得非常miserable。周六她一整天没出门,幻想着毕致忠会突然出现,告诉她一切都是被逼无奈,他还是爱她的,以后还会每周来一起查经。她看得出来,毕致忠是很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时光。交往了这么大半年,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那么多的交流,那么多心心相印的默契、水乳交融,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结束了呢?Vivian还发现,他们俩连一张合影都没有!留给她的,仅仅是那些回忆。然而毕致忠留给她脑海里的、心里的印迹,深刻到她无法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周日清早,她赖在床上,听到远处教堂的钟声悠扬地响起,心中盘算:“我该做些什么?要不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到John的教会去?他不是教主日学吗?我就去他的班上捣乱?问些难缠的问题,让他下不来台?或者到那里找个男人,最好还是John的好朋友,和他约会,让John看看没有他,我活得更快活!要么干脆找鲁茜茜,把事情挑明,财产归她,人归我?”
胡思乱想了半天,Vivian劝自己道:“Forget John,start your life again!当初和Jimmy分手,不也痛不欲生吗?不到一个月,和Tom好上了,什么都过去了!现在我就是需要一个男人,随便什么男人!” Vivian盘算了一遍所有的可能候选人,没有一个能激起她的兴趣。她发现自己对单纯的挑逗、调情、上床忽然厌倦到了极点,她渴望毕致忠那样的爱,肉体的满足变得没什么吸引力,她希望两个人能倾心如水的交流,希望能听到那些话,教她如何宽恕、理解、无条件地爱!每次和毕致忠在一起,她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被母亲亲吻、抚摸、安慰过一样,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安静、喜悦、空明。只有毕致忠是真正懂她的,像呵护一株幼苗,帮她苏醒、感受、慢慢地成长。“Oh, God, why you took him away so early?你如果真的爱我,就让他再来一次吧?我愿意相信你,接受你,只求你把John还给我!真的,I will keep my word. If you bring him here one more time, I will get baptized!”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Vivian狐疑着,起来开门。心中自嘲,“不会这么神奇吧?如果是John,那就真有神了!”透过猫眼,她往外一看,不是John是谁!?她狂喜起来,打开门,她一头扑到毕致忠怀里,兴奋得大叫:“It’s you, John, it is really you! Wow, this is amazing, I want to get baptized!”
毕致忠对这份热情有点无法消受,先推着Vivian进去关了门,然后才问道:“你说什么,你决定受洗了?”
Vivian高兴地泪汪汪的,不住地点头道:“是的,是的,我要受洗。John,神真的听祷告哎!太神奇了!我真的信了!我要受洗!”
毕致忠一路想的就是如何和Vivian心平气和地分手,如何不让这件事妨碍她追求神,此刻听Vivian要求受洗,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无比感恩,眼泪也涌了上来。他搂紧Vivian,喃喃自语道:“太好了,感谢主,太好了!不枉我来这一趟,一切都值了!感谢主!”
Vivian闭著眼睛,问道:“John, 你给我施洗好吗?我希望是你!”
毕致忠稍一犹豫,随即道:“当然,my pleasure!”
不一会儿,Vivian便把浴缸放满了水,她穿着睡袍坐了进去,问道:“就这样就可以了吗?要不要什么仪式?”
毕致忠笑着道:“接受神,要的就是心灵和诚实,什么形式的仪式都不重要的!”
毕致忠挨着浴缸跪下来,望着Vivian,认真问道:“Vivian,你承认自己是个罪人吗?”
Vivian回答:“是的,我做过许多错事,我想改了。请你帮助我。”
毕致忠轻轻纠正道:“请神帮助你才对。”
Vivian吐吐舌头,调皮道:“神也是通过你来帮助呀!”
毕致忠接着问道:“你相信耶稣基督是神的儿子,为我们的罪死在十字架上,三天以后复活吗?”
毕致忠说得严肃,Vivian也认真回答道:“是的,我相信。”
毕致忠继续问道:“你愿意接受耶稣为你的救主,和你生命的主,一生一世跟随祂吗?”
Vivian道:“是的,我愿意。John, 我受了洗礼,咱们就更近了,对吗?”
毕致忠道:“那当然,在主里面,我们就是兄弟姊妹了。”说着宣布道:“感谢主!我奉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为Vivian施洗!”说罢左手托着Vivian的头,右手用一块毛巾捂住她的嘴和鼻子,使她仰面躺下去。等从水中出来,只见Vivian一脸的容光焕发,清新圣洁,毕致忠又是激动又是欢喜,百感交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Vivian亦是雀跃不已,从水中站起来,问道:“这就行了吗?”
毕致忠也起身,点头道:“是啊,这就是受洗了。”
Vivian忽然张开双臂,给毕致忠一个大大的拥抱。毕致忠猝不及防,叫道:“哎,把我弄湿了!”推开Vivian,肩上胸前已经湿了一大片。
Vivian笑嘻嘻道:“Oops, 抱歉,太高兴了。脱下来我给你烘干吧?”
毕致忠踌躇道:“不必,我晒晒太阳,很快能干。”说着抓起一条毛巾擦水,但衬衫仍然湿湿地贴在身上。
Vivian毫不避嫌地脱了睡袍,拿一条大浴巾裹了身体,从浴缸中出来,笑道:“干嘛还不好意思啊?脱下来我给你烘干,十分钟就好。”
毕致忠无奈,照做了。Vivian打量了他一眼,奇怪道:“你怎么这么多伤?难怪这几天你总穿长袖衬衫,我早就奇怪了。你是和人打架了,还是你太太的杰作?”
毕致忠有些奇怪,但不愿多谈,简单道:“你在说什么啊?是那天晚上我顶撞了母亲,她气头上动了手。一点点皮肉伤,早没事了。就是年纪大了,色素沉积厉害,这么多天了,还消不掉。”看看镜子,一道道的伤痕已变成黄褐色,看起来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这下轮到Vivian瞪圆眼睛,大惊小怪道:“你说什么?这是你母亲打的?Oh, my god!你是十八岁以上的成年人了,她居然敢动手打你?简直不可思议!”想了想,又道:“天哪,你母亲打你,是因为发现我们的事吗?”
毕致忠含糊道:“有点关系,也不完全是。”
Vivian仍然一脸惊奇,问道:“可这是你的私生活啊!我以为除了你太太有权利生气,轮不到旁人多事的!”
毕致忠心想,换做一般人的父母,对儿女的婚外情会怎么处理呢?规劝会,但像母亲这么激烈反对的恐怕也罕见。但各家情况不同,何况涉及到陈年老账,加上母亲的隐痛,又怎能相提并论。对Vivian的惊讶,他只好随口应付道:“我母亲做了一辈子老师,职业病,管人管惯了。”
Vivian兴趣盈然地追问道:“是不是你从小到大,挨过她很多打?”
毕致忠笑着摇头道:“没有,我是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很少挨打的。你干嘛对这个这么感兴趣?你挨过打吗?”
Vivian叹了口气道:“从来没有。我们家只有我父亲是有可能打人的,you know, lower class, red neck, those sort of things. 可他在的时候,我还是个好女孩。等我变坏的时候,他已经回中国啦。我妈呢?她要装upper class,要文明礼貌,只会凶,只会骂,扣我的零用钱,罚我grounded——”
毕致忠道:“什么叫grounded?是罚跪吗?”
Vivian道:“不是,就是除了上课,不许出去玩。放学就只能呆在房间里。Wow, she is a total failure. 我爬窗户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还有零用钱,我就直接从她钱包里偷。我妈稀里糊涂的,从来没发现过。”
毕致忠摇头道:“也许她只是装做没发现而已。Vivian,不管过去我们多么顽劣,做过多少错事,在基督里,我们就是新造的人,旧事已过,全是新的了。你已经受了洗,就表示和过去的生活彻底告别了。我们可以不再受罪的辖制,所有的罪,神都赦免了。”
Vivian笑呵呵道:“这样真好。”
毕致忠继续道:“你今天受洗,我真是高兴。虽然我们做了这么多错事,但神可以从恶中行出善来,感谢主!以后你来教会吧,我介绍团契和教会的弟兄姊妹给你,你会很享受教会生活的。有什么问题,你还可以问我。但我们不可以再这样私下见面了。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好好保重,Vivian!”
Vivian叫道:“Wait a minute, John!不要动不动就说诀别的话,好吗?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我们彼此相爱,身心灵合一,不很好吗?为什么要停止?担心你母亲的话,我们就暂停几个月。等她走了,我们再重新开始,好不好?”
毕致忠心里一动,仿佛一个悲哀的黑屋子忽然有几道喜悦的光射了进来。Vivian刚信主,还需要很多的帮助,他难道不是那个最适合教导她的人吗?过几个月,母亲回台湾了,鲁茜茜忙孩子,他不正好有时间来为主做工吗?想想那些孤独的夜晚,Vivian这里的渴望,为什么不呢?
毕致忠感到来时的决心在一寸寸瓦解,他努力压抑住内心的摇摆,说道:“Vivian,不可以的,我们信主的人,身体就是圣灵的殿。不在婚姻关系里的性爱,是直接亵渎神,是神憎恶的。那天晚上我母亲打我的时候,就好像有个声音对我说,这是神管教的杖,立刻悔改,不可以再明知故犯了……”
话没说完,Vivian忽然近前来,环抱住毕致忠,柔声道:“Poor John, 都是我不好,害你吃了苦头。我怎么补偿你呢?”
说着在毕致忠肩头亲了一口,问道:“John, 你知道什么是Sadist and Masochist吗?很久没有玩过那个了!你这个样子,really turned me on!等我一下,让我来补偿你!”
毕致忠还没反应过来,Vivian已经从壁橱里翻出一副手铐,一个看上去像苍蝇拍子似的东西。Vivian抖落了浴巾,举起双臂,柔声道:“John,你来铐住我,打我吧!”
毕致忠只觉口干舌燥,不可置信,说道:“你在做什么,Vivian,不要玩这些变态的游戏了!你刚刚受洗,是新造的人了,这些肉体的情欲、眼目的情欲,都是我们要胜过的!请你不要这样!”
Vivian却道:“第一次都会觉得不习惯,John,我蒙上眼睛,你别担心,尽管来吧!我想你打我,伤我,那样才痛快!”说着Vivian又拿出一副眼罩,准备戴上。
毕致忠面红耳赤地道:“Stop it!Vivian,我早说过,我们得结束这种淫乱的关系了!看看我们现在什么样子!?这是我最后一次来你家,以后你来教会吧,我不会再来了!不能这样一错再错了!我得走了!——”
Vivian笑道:“你就这么赤身裸体地出去吗?衬衫还得一会儿才能干呢。John, 看着我,别害怕。我会带给你从来没有过的刺激,让你尝尝什么是high!”说罢,Vivian戴上眼罩,一拍子打了过来。毕致忠下意识地抬手去挡,拍子打在他手臂上,发出沉闷的一声。Vivian吃吃笑着,挑战道:“来啊,John, come on, beat me!你难道只会挨打,不会打人吗?”说着,一连串儿地乱打过来。
毕致忠挡了几下,心头火起,这是干什么?怎么好好的受洗,演变成这样的闹剧!他觉得Vivian像是邪灵附体,把他的一番苦心,搅合得乱七八糟。错了,一切都错了!他夺过拍子,狠狠地朝Vivian身上打去。Vivian一开始还笑着,后来开始叫痛,毕致忠已经收不住手;Vivian逃到卧室,跳到床上。毕致忠也追过去,又狠狠地抽打了几下,然后扑到了她身上。
无可否认,这是毕致忠这辈子最快感的一次性爱,他的失望、怒气都在其中爆发出来,身体上极大的放松后,他头脑一片空白。躺在床上,半天没有动一下,脑子似乎不工作了,仿佛半梦半醒之间。
良久,Vivian的声音响起:“太棒了,John!你不觉得好享受吗?你听说过RG party吗?想不想我什么时候带你去见识一下?……”
就在此时,烘干机停了,噪音消失,一下子安静得异常。毕致忠爬起来,穿好衣服,一言不发地离开了Vivian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