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十月底,从加勒比海方向北移的飓风珊迪横扫大西洋美洲沿岸,巨大的旋涡在一个星期之内摧毁了牙买加,古巴,巴哈马海岸地区,并迅速北上,从美国新泽西州大西洋赌城东部登陆,狂风暴雨肆虐,裹挟着海水,压迫海湾水位大增,倒灌市区。这个长条状的岛屿立即消失,水面上矗立着赌场高耸的楼房。从飞机上往下看,如同巨大的玻璃平面上烘托出高楼大厦的展品房平面沙盘示意图。
去年,也预报了一次飓风袭击,政府应号召居民离开岛屿往内陆疏散。李斯特疏散回来以后,发现虚惊一场,飓风没有在此登陆,家里一切如常。但是今年也不敢掉以轻心,依然响应号召,提前一天开车离开小岛。虽然听起来比去年更加凶猛,可是谁知道呢,万一又是一次谎报,又何必把一楼的大电视机,沙发,柜子往楼上搬,再说还得请人来帮忙,似乎太麻烦,前思后想的,最后就没有搬动任何东西。人口疏散的差不多了,飓风光临,狂风暴雨愈演愈烈,荷枪实弹的国家宪兵队开进了洪泛区,堵住路口,实行戒严,以防盗贼入室打劫。
李斯特曾经告诉他的房客赶紧疏散,可是房客妈妈自作主张带着几个孩子蜷缩在二楼,三楼的房间里。
晚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整个地区突然就没有了电,出租楼房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从窗子透进来的闪电狰狞地逼视着屋里的每一个人,树枝在大风的舞动下,像电警棍一样使劲地抽打窗玻璃,打出噼噼啪啪的火花儿,厉鬼敲门般地令人心惊胆颤。孩子们吓得魂不守舍,大声哭号,妈妈更是惶恐不已,本能地死死搂住孩子。她们想冲出大楼求救,可是潮水已经涌入楼房,长长的楼道口,洪水沿着楼梯一节一节地向上漫延,毒蛇一样地静静攀爬。看着被楼道里慢慢逼近的水头,妈妈感觉死亡正在逼近,一楼已经完全消失在水中。她情不自禁地高呼,救命啊,救命啊。她们的哭喊在怒吼的飓风里甚至不如晚间的蚊子,枉然徒劳。这是一栋独立的长条形砖结构三层楼房,平时刮大风的时候人在屋里能感觉到房屋左右摇摆,今晚这栋房被大风和洪水颠簸摇晃,随时就要垮落,几个人笼罩在令人魂飞魄散的绝望中。
飓风过后,警报解除。
房客见到李斯特,像遇到最亲近的家人似的,冲出大水退去已经泡湿的楼房,紧紧抱住他,急切地诉说着鬼门关走了一趟的恐怖遭遇。
后来,幸亏楼下的洪水漫到二楼的第一个台阶就停止了,谢天谢地,当时我都担心再也见不到你了。
李斯特自己的住房也被泡在水里,虽然海水已经退去,可是墙上的水渍表明半层楼房已经被淹。对过的邻居告诉他,他们没有走,从窗口往外看,只见大水节节上升,不大一会儿功夫就把李斯特挨门邻居的小汽车吞噬了,情景非常可怕。
房屋里异常潮湿,阴气森森,没法住人。电视机泡了,漂亮昂贵的沙发,橱柜都浸透了水,柜门全部垂落下来,冰箱横倒在地,瓶装水飘出很远,木地板更不用说了,浸水泡透,全军覆没。这一次,没有看到他所期待的场景,老天来真格的,把一切轻巧地毁坏了。他暗自庆幸自己听话,疏散出去,不然的话,心情会像房客们一样糟糕。
通知来了,说是家里凡是遭水的物件必须全部抛弃路边,以免生霉,使人生病。楼下的电路得换,地毯得扔,地板得撬,墙板得扒,厨房平台以下的柜子也得扔掉,几乎没有可留下来的东西,算下来,损失上万美元。
美国贷款买房,银行要求房主买火险,海边的房子加买洪险。所以,李斯特不十分担心修房子的费用,因为洪险已经包括这些损失,只是这期间的住宿成了问题。
不幸中也有万幸,飓风珊迪竟然成了美国有史以来最大的灾害。奥巴马政府宣布为联邦灾害,由联邦政府出手相助,帮助解决李斯特他们这些难民的临时居住问题。
他们可以寻找一百美元一晚的旅馆,凭发票报销,疏散期间在外居住花销,如果是旅馆,也凭发票报销。这一下立即卸掉了内心的包袱,他在靠近上班的赌场附近选了一家旅馆,条件很好,冬天了,暖气十足。更有意思的是,这家旅馆正常提供免费早餐,李斯特吃饭的事情完全有着落了,因为其它时间,工作的赌场对员工提供二十四小时免费餐饮。
联邦政府救灾人员驻守在该地区,每天接待受灾家庭,期间李斯特与他们单独会面了三次。工作人员询问家庭情况,保险金,个人困难,要求,工作情况,收入有无中断。
一直住了三个月旅馆,李斯特本人都开始心疼这些开支,一心想赶紧回去把房子修好。
他买了除湿机,第一天居然收集了一盆水,再把墙皮,木地板全扒掉了。
联邦政府检查员,保险公司评估员都来过,递交报告几个月也没有回音,可以理解。保险公司扬言,由于受害面积太大,房屋太多,公司赔不起。
到了半年期,李斯特再也承受不起心理压力,电话里对着保险公司代表高声抱怨,我买的保险,保金理赔的钱就是我的,你们凭什么不给我。我在外面流浪半年了,我要回家!
老天帮忙,不到一个星期,理赔款全部到账。李斯特这才赶紧联系施工队来家修理,不出一个月,他很快搬回了修缮一新的家。
还是家好啊。
长长的楼道口,洪水沿着楼梯一节一节地向上漫延,毒蛇一样地静静攀爬————这段既有让人吓破胆的现场感,也是一段非常精彩的文学性描写,赞一个!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
感谢梧桐分享!
五月份本来打算去一次大西洋赌城的。梧桐兄好文,总是让人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