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之丘

不学诗无以言,不学礼无以立
正文

法拉盛老高

(2022-12-31 07:34:00) 下一个

老高68岁,刚刚办完离婚,神色疲惫地独自在家彷徨。

这是他第三次离婚。

老高重情义,在外州每次离婚都给对方一套付清的房子,解除双方后顾之忧。

他喜爱异性,痛恨同志,喜欢美女,而且要年轻,头两次婚姻对方都是二十几岁的大姑娘。第三次46岁,比自己小22岁。

不像前两次恨不能喝个通宵一醉方休,这一次离婚心头比较沉重,。

目前能想到的是,这往后的20年怎么过。现在身体没有明显疾病,可是一年不如一年,显老,别人看着他走路有时候失却了弹性。

有点钱,100万美金退休金吃利息,加上社安保险,虽然不富裕,可是够了。据说,按他的年龄和资产,他已经升级为钻石爷爷,无儿无女的高级钻石。

估计再找女人,还是没有问题,关键是找个贴心的很难。活到这份上,谁过来也不想当老妈子伺候人,你手头有钱,经济有保障,可是你能交给女人管理吗?老高这一点儿不糊涂,把钱交出去,风险太大。

根据平时观察,老高决定走“搭伙”这条路。先物色,慢慢确定,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急吼吼,色眼昏花,急忙订婚。

看来是个好主意,想到中文媒体广告,于是草拟一份“搭伙”。

本人68岁,健康,离异无子女,有退休金,单独租法拉盛一卧帕文。寻搭伙女子。有意者电话 999-999-8888。

自打出了广告找女搭伙,老高傲然,头几天每天早上煮咖啡,吃甜点,潇洒地打开手机,打开电脑,自觉姜子牙直钩钓鱼在法拉盛这块奇特的华人领地肯定很快奏效,这儿的女人多,而且是经济拮据的女人多,不愁找不到。

然而,3天过去了,却没有任何动静,他真怀疑是不是电话号码写错了,核查多遍没问题,是不是措辞不当,好像也没有问题,这就怪了。于是就主动给江姐打电话,问她那边儿联系的人有进展吗。江姐说,她的朋友今晚上回纽约,你们先到我这儿见面,合适谈得来再说。

女人名叫毒辣椒,原来一直在别人店里做按摩师。觉得挺来钱,去年在新泽西接手一家便宜的按摩店,自己做老板,招募三四个按摩女,自己也做员工,赚两份钱。周一活儿少,干脆回法拉盛,算是过周末,一个晚上或者两个晚上,看天气情况而定。老姐妹都在这儿,出去一起唱歌跳舞吃饭逛街买衣服。然而,住就成了问题,住旅馆不方便,好多东西不能长久放,还得办各种手续。跟姐妹住虽然好,可有时候也不凑巧,毒辣椒现在就不凑巧。她需要找个临时住所。

老高做东请江姐和毒辣椒在餐馆吃饭。

二人互相打量,江姐中间抹油说好话,极力促成搭伙。

毒辣椒刚满60,会捯饬,化妆得体,没有讨厌的粗皱纹,一米七的个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挑战性,老高自觉能HOLD。一顿饭吃得心地坦然。老高住隔壁与缅街搭界的一条街,吃完就基本上定了。

毒辣椒给老高的印象,直爽,不差钱,大方,见识广,谈得来。老高虽然初次试水,但有江姐牵线,错不到哪儿去。先住下,慢慢磨合,处得来就处,处不来自然就不处。

毒辣椒来到老高住处巡视一番,甚为满意,在法拉盛,这种住房还不得挤进来三家人。老高一个人住实在宽敞,加上整洁简约,毒辣椒干脆利索地把寄存在江姐处的行李箱拖过来,这就住下了。

毒辣椒给老高四百块钱,管她吃住。一个月最多住几个周末,五六天的样子,有时候可能多一两天。老高一辈子没有拿过女人的钱,嘴巴呜哝,回了一百,只收三百。原来打算不收钱,可是又感觉不对,转眼一想,每个周末她过来就买好吃的,算是补偿。

虽然睡在一张床上,各人盖各人的毯子,老高却像一具木乃伊,身子僵硬,不敢翻身。

迷迷糊糊好像听到外屋有人说话,再看旁边的毒辣椒不在,仔细听是她在厅里讲电话。凌晨两点爬起来打电话,毒辣椒声音亢奋,吵得老高睡不了。只能忍着,不然太没有礼貌。女人煲电话粥令老高匪夷所思,怎么有这么多的话要说,而且非得夜里说。后来听出是在给国内的闺女打电话,原来如此,可以理解。

折腾了一夜,老高觉得浑身乏力,失眠就是这滋味吧。

一人一世界,老高的世界闯入另一个世界来的陌生人。

他喜欢清净,最好那一半也像他一样安静,看来毒辣椒不是安静人。

江姐说,两人过日子不就是要磨合吗,我私下里给她说说,你该说也得说,老高慌忙地点头。

第二天送走毒辣椒,老高恶补了一大觉。

虽然第一次半夜打电话吵得老高没睡好,可是,这次毒辣椒一走一个星期,家里顿时冷清起来,上次睡不好觉比之难耐的独处寂寞自然也就不当说了。

老高依旧一个人简单地做饭,一个人简单地吃。不过,多加了一条心思,每日想着女人,她在干什么,累不累,吃得如何,这个星期回来给她做什么饭。

昨天晚上清理好一条游水鲈鱼,准备今天清蒸。毒辣椒是江南人,口味清淡,再炒上一盘上海菜心,嫩笋鸡块煲,电饭煲米饭,应该可以。

心里不踏实,手机打开好几回想打电话问问,总觉得哪点儿不合适,显得沉不住气的浮躁。如此拿起电话再放下来回好几次,这才给江姐通一个电话,问毒辣椒一般具体几点到法拉盛。

江姐回说11点钟左右。

今天心里有事,睡不踏实,早早起来。该看的书看了,该写的字写了,以便腾出足够时间做饭。老高做饭一把手,平常过日子别拿做饭说事儿,特别是逢年过节,弄它十几个菜式没问题,凸显顾家男人本事。

心急火燎之时,毒辣椒已经喜气洋洋出现在客厅。

老高喜上眉梢,在厨房高声招呼,出来摆桌,三菜一饭全上齐。

仪式感是老高在美国养成的好习惯,玻璃杯、红酒、餐巾、刀叉、筷子摆得齐整,桌边上花瓶里插着一束绽放的红玫瑰。

看来,老高有情趣啊。毒辣椒笑眯眯地看着满桌的“私家菜”开心地笑,刻意嗅了一下红玫瑰。

毒辣椒认识老高之前,从江姐那儿已经耳闻他的事迹,虽然没有特别记忆,但是记住一点,老高人不坏,性子温和,知书达理,现在算是进一步见识了老高的热情和关爱之情。

待得女人洗漱停当,在对面坐定,老高举起酒杯,毫不掩饰由衷的欣喜,提议干杯。

毒辣椒是个爽快人,轻轻道声谢,笑意盈盈地一饮而尽。

两个人开始融冰升温加热互动。

毒辣椒被男人抬举,心里舒服,老高有女人陪伴,两眼放光。

一来二去的,竟然有眉目传情的意趣。

毒辣椒直夸饭菜可口,问老高是否在南方呆过。老高借机发挥,自己在无锡混了十几年,对江南菜略有见识,比起上海本帮菜还差些。毒辣椒不爱做饭,碰上一个喜欢做饭的,这就成了两好变一好,互补。

老高喝点酒,加上女人欣赏,这话儿就多起来,人也变得活络幽默,哄得女人咯咯笑不停,气氛热烈,如果不是年龄大些,倒是有年轻夫妻那种小别重逢之意。

足足吃了一个半小时,客客气气收拾碗筷,清理桌面,两个人互相谦让,争抢,不知不觉中,活儿做完了。

老高有午睡习惯,可长可短,躺在卧室沙发里,便于晒太阳。

毒辣椒一路奔波,冲澡洗浴。

女人围着浴巾走进卧室,令老高略感惊诧。

毒辣椒就像他多年的老妻,并无忌惮,舒服地躺在床上,侧身睡了。

看着女人玫瑰红趾甲,老高才意识到床上确实躺着一个女人,而且是很有女人味的那种女人,颇具挑战的大个头女人。

春风撩水泛涟漪,老高有意毒辣椒。

虽然,老高是老司机,可是,毕竟读书人家,斯文还是重要的。

一会儿,屋内传出两人均匀的鼾声。

叮铃铃手机响了,毒辣椒听到对方江姐的问候。

三两句之后,江姐说你现在是见色忘友,姐姐们晚上等你们两个人过来唱歌。

毒辣椒呵呵地笑说,色也是色衰喽。

两个人电话上说好时间地点,毒辣椒回头给老高讲,晚上一起出去玩,见见我的姐妹们。老高立即答应,好好。

老高来美30年,一直住在乡下,那儿没有华人聚集地,更没有机会参加华人的舞厅聚会。

朋友们已经来的差不多,每个人拿着酒杯或啤酒瓶,互相说话。毒辣椒把老高介绍给大家,全部是50开外的中老年人。

寒暄过后,老高,毒辣椒和江姐坐在一起。

江姐打趣道,小别如新婚。

毒辣椒坏坏地笑,急死你!

老高不露声色,女人瞎扯,不掺乎。

这是一间大型地下室改造的酒吧,一色的华人。

钢管舞台上,两个女人激烈地跳贴面舞,两个人的下肢摩擦,头发长长地甩落脑后,头儿快速摆动。江姐以前曾经说过这儿大多数跳舞的人都服用了摇头丸。看来这两个女人用了药物,神经兴奋,动作夸张。

老高曾经是舞场高手,喜欢DJ,节奏感强。这二年好像失却了兴趣,可能与年龄大有关系。现在更喜欢徒步,可快可慢,舒适为准。

酒吧的灯光,喧闹的音乐,老高已经不太适应。可是又疑惑江姐和毒辣椒也已经是60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有活力。再回想自己60岁的时候应该也是这样,就是说,年过60,一年一个样。老高观察江姐和毒辣椒并不食用摇头丸,她们只是挑选拿手的歌曲在唱。舞厅里热闹,众人情绪高涨,忘却烦恼,忘却疲劳,没有必要知晓今夕是何年。

午夜,法拉盛缅街,灯光明亮,行人穿梭于各个小食店,人行道上,人们三三两两信步漫游,对这两个喜欢轧马路的上海女人来说,司空见惯。

老高平时晚上呆在家里不出门,猛然间看着冷天里裹着羽绒服的男男女女,突然就有了与世隔离的恍惚。也许真得老了,感慨年轻人莫名的浪漫情怀超越时空四季。

逛街是女人的专利,勿论时间,勿论季节。老高跟着两个女人从北头遛到南头,然后折回遛到北头,法拉盛缅街太短了些。

回到家里,已经大大超过平时上床时间。

老高昏昏的头压迫着他沉重地倒在床上,立即呼呼睡去。

毒辣椒并不粗俗,只是她的职业让人费解。

第二天大早,老高突发奇想,跟她去店里看看如何?等到毒辣椒打扮好准备出发时,他的想法更加执着,女人笑笑,那就赶紧换衣服,注意别着凉。

乘坐7号线地铁,再转乘大巴,前后两个小时多一点,到了哈德逊河对岸西边的著名城镇泽西市。这儿聚集着大量在曼哈顿工作的中产阶级,如果在华尔街工作,每天乘摆渡就可以了。毒辣椒独身一人,无所谓家,没有概念。法拉盛拥挤,住房不便宜,没有必要每天花四五个小时在路上,住在这儿最方便。

老高知道按摩店名声不好,可是当他走进明亮的购物中心大厅,马上怀疑人们的传言,光天化日之下能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店门已经打开,里面坐着一个四十几岁的女子,看起来瘦小,面容姣好,轻施薄粉,与一般居家女人无异。看到毒辣椒带来一个男人,女人笑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毒辣椒连忙向老高介绍到,这是花痴仙子,是我们店里顶梁柱,可能干了。又面朝花痴仙子介绍,这是我的男朋友老高。花痴仙子瞪大眼睛,哇,高先生,幸会,幸会,抬起手招呼老高。

毒辣椒接着说,花痴仙子可是个才女,大学生,诗词做的好。

说着指向墙上的匾额:

“商女不知洋炮狠,美男犹爱后庭花”

字迹娟秀,规规矩矩的欧体楷书。再看文弱的花痴仙子,倒也有些文如其人的意思。

老高顿觉汗颜,“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怎么改成这样?

毒辣椒大笑,花痴仙子马上也跟着笑起来,这是风月场黑话。

老夫子想什么呢,你?难道有什么错吗?!

毒辣椒挑衅的目光直射男人的眼睛,火辣辣的让老高吃不消,赶紧把脸转到别处。

这里很简单嘛。他数了数,共有六张床,并排放置,一眼望到底,没有什么隐匿之处,再仔细看看屏风什么的,好像没有暗道机关。

毒辣椒心知肚明,并不搭话。老高尽管还有疑虑,但绝对说不出口。看了一会儿,只有几个好奇的脑袋在门口闪逝,没有特殊之处。说不上来是放心还是疑心,他自觉有数了。

毒辣椒送他去巴士站的时候,老高忍不住问:“这怎么赚钱?店面租金不低吧?”

毒辣椒淡然地说,“嗨,鱼有鱼路,虾有虾道。疫情前,生意还可以,这两年有点硬撑,生意差。疫情要过去了,生意会回来。”

心里有事,日子难熬。

老高愈发感觉没有女人的日子空寂无趣。

散步路过图书馆,阅读报刊杂志,然后挑选一本书,准备回家慢慢消遣。脑海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打乱他的思绪,一会儿是书中的故事,一会儿是中饭,更多的时间琢磨如何与毒辣椒有更深入发展。

此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老高马上打开看,是毒辣椒打来的。心头一个激灵,快步走出图书馆。

“老高,不好意思打扰你,想请你帮个忙。”电话里女人急切的语音让老高感觉郑重其事。“你现在有空吗,能否过来一趟?”

“什么事这么急?”

“一句两句说不清,不是我,是花痴仙子有困难。一时我也找不到人,需要你的帮助。如果能来,记得把你的驾照带来,其它都不要。”

老高也不能再问下去,女人是老江湖,什么风浪没经过。找自己帮忙,那是信任我,而且只有我能帮上忙。恰巧今天早上闹心提前散步,时间还早,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去吧,出门前把驾照和地铁卡带在了身上。

比上次来得好像更快一些,简单吃个午饭,毒辣椒带着老高直奔法院而去。

花痴仙子见到老高来了,略显吃惊,继而稳定下情绪,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低声打个招呼,三个人便去了窗口把保释金交了。两个星期以后,花痴仙子再出庭。

回到家里,花痴仙子单独呆在自己的房间洗漱休息,毒辣椒则与老高独处一室。吃饭间,女人把花痴仙子的事儿大致描述一下。

几个星期前,花痴仙子下班后,约定一个白人客户去旅馆开房,谁知那是一个钓鱼执法的坑。就这么简单,她被抓起来,说是卖淫。还好,她是单打独斗,个人行为,与本店按摩业务没有关联,所以法院也不会追究店里的责任。

这十几年,警方已经改变了执法理念,因为被抓去的女人基本上都是为了赚钱自愿卖淫,不存在买卖人口胁迫,他们重点抓幕后的老鸨。花痴仙子算倒霉,碰到钓鱼执法。一般来说,华人,墨西哥人,黑人钓鱼执法的少,白人年纪大的也没有。这回是她犯了花痴,看人家年轻英俊,大意上钩。没有什么大事儿,法院也就是罚款了事。

“只要按摩业务不受影响就好。”老高舒了一口气。“他们经常来按摩店检查吗,或者钓鱼执法吗?“

“不常来。我们虽然用布帘子挡一下,但是基本算是开放式经营,只要客人不翻身就行。“

“怎么讲?“

“男人赤身趴在床上,腰间盖一块大毛巾,我们按后背。如果他翻过身,故意掀开,那就是嫖娼。所以,我们在店里绝不敢冒险。“

“哎,有意思。是这个理。“老高做恍然大悟状。

“晚了,你就在这儿住一晚。“

“我没有带换洗衣服。“

“自从打电话你答应过来,我就在对过店里给你买了一套内衣,过会儿换上。“

老高听此说,心头一热,女人就是好。今晚就不回去了,反正没有事儿,晚上说话拉呱挺好。

毒辣椒铺好床铺,嘱咐老高洗浴,然后给他享受一下按摩。老高喜不自禁,别说,还真没有正儿八经地做过按摩。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按摩。女人在老高后背涂了些日本推油,柔软的手开始从上往下推,一会儿竟然觉出热意,舒服。老高眯缝着眼,尽情享受。毒辣椒认真推拿按摩,很久才嘱咐他翻身。

老高疑惑了一下,毒辣椒不怀好意地“怎么?你也钓鱼执法?“说完,两人对视而笑。老高抓紧毛巾,裹挟着翻过身。毒辣椒见怪不怪,涂抹上身,再涂两腿。时间依然很久的感觉,闹得老高心里七上八下,两种心思都有,拿捏不准。

突然,一阵凉风吹袭,那块毛巾被猛然撤去,老高一个激灵,再看毒辣椒,若无其事的表情让老高感觉自己想多了,呵呵。毒辣椒不动声色地涂油按摩,老高不敢说话。觉得女人有那个意思,陡然兴奋。虽然,自己也是久经沙场,可是今晚这样式的暧昧,欲得而未得,而且是那种身体赤裸裸的暴露,让他甚觉异样新鲜,心中小鼓敲得砰砰响,乱了章法的那种。

“想什么呢?“毒辣椒眼神里闪现着揶揄,挑逗得老高似乎有些无所适从。毕竟还不十分熟识,没有水到渠成的自然,可是,今天上午这么早去散步不也是想女人想得烦闷吗。好吧,就放开。毒辣椒是个女中豪杰,敢说敢干,我倒像个扭扭捏捏的女人。

老高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可是他的物已经暴露他的心机。

老高多少有点负罪感,讷讷地说”我喜欢你。“继而感觉说得太糙,肯定没有经过大脑过滤。

说完后,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吴妈“,那个阿Q求媾的笨拙表情,让他情不自禁硬憋出诡异的笑。女人只知道男人的尴尬,哪里想他会联系到吴妈。

毒辣椒是个人精,时机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在老高想入非非飘飘然的时候,雨露浇禾苗般的,及时充分地滋润了老男人干涸的心田。

两人度过一个完满的夜。

老高不无有所指深情地说,“原来老了也有这番妙趣。“

毒辣椒星期天晚上回来,星期一大早拉着老高去法院。她的英语不是很流利,怕说不清楚,只当自己是个临时翻译。

长话短说,毒辣椒是个分居三年的在婚女人。十年前随现在的丈夫从东南亚转来美国,期间办了政治庇护,以便转身份办绿卡,长期合法滞留。可是,男人与她AA制,而且似乎更加喜欢赌博,找站街女。

毒辣椒索性离开他,独立单住,自己挣钱自己花,为什么要与你“搭伙”,外面好男人多的是。来钱快的行当对她来说就是卖淫和带色按摩,她选择了按摩。

昨晚,毒辣椒多了一个心眼,没有明确告诉老高她还没有正式离婚,怕他误解坏了情绪,直到早上才解释。老高正在兴头上,表示理解这种名存实亡的婚姻,也就是差着一纸离婚证书。

到了法院表格填写助理办公室,老高说明自己是翻译,帮助这位女士拿表,填单申请离婚。

政府机构不收费用,像毒辣椒这样的很多人却不知道,她们在大街上高价聘请律师。说句难听话,有时候缺钱律师会挑拨离间,把事情闹大,时间拖得越久,出庭次数越多,当然收费越多。

工作人员在电脑上填写了基本情况,然后打印出来,交给老高。因为申请协议离婚,特别嘱咐让毒辣椒的丈夫在他自己名下签字,然后给法院寄过来就可以,邮资自付。

情况简单明了,既然是协议离婚,没有子女抚养和财产分割,容易。

回到家,毒辣椒才细细和盘托出她的过往,说出实情,以及拿到这份打印本的打算。

她给丈夫说这是房租合同,需要他的签名,反正他也不懂英语,一般我让他做什么,他不会怀疑的。

老高小吃一惊。这样做可是欺骗啊,不合适,给他直说又何妨。

女人说,他以前答应把中国的房子卖了,钱过户给我,到现在还没卖。所以,我还与他保持夫妻关系,拿到房钱以后再告诉他离婚协议书的事儿。

老高有点膈应,这也太“阴谋”了吧。可是无奈,自己充其量只是个翻译而已,仔细想想,确实与他们夫妻离婚没有太大关系。他做事一直坚持原则,绝不违法乱纪,今天的事儿却有点儿吃不准。

等女人回去工作以后,自己再冷静地分析考虑吧,老高主意已定,继续二人世界。

今日菜谱:荠菜馄饨,油爆虾,卤猪蹄。

好日子过得快,嗖地一下这就半年了。

老高这几天有些坐卧不安。

秋高气爽,本来是金黄时期,两个人本可以逍遥自在地出去逛街下馆子。可是毒辣椒两个多星期没有回来。期间他打过几个电话,对方支支吾吾,一会儿说累,一会儿说忙。老高说我过去看你,那边立即回绝,你不要来,我不方便,说是女人那种不方便。

老高虽然每天生活很充实,可是到晚上,尤其是周五晚上,那颗心自然而然地提起来,还就放不下,脑子里反复琢磨周末这几顿饭该怎么安排。毒辣椒两个周末没回来,老高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了依恋。

每个星期这个时候,毒辣椒正对自己的烹调赞不绝口。虽然手艺并没有夸得那么好,可是,被夸以后,心里还就甜滋滋的,觉得没有亏待对方,而女人累了一个星期,回到像港湾一样的家,抛锚停泊,也算是老高的真诚。

叮铃铃,老高有意调成老式电话铃声的手机响了,当然是第一时间滑了一下。

喂,准备回来了?老高自说自话兴奋地问。

你想什么呢?我是江姐。

啊?对不起,对不起,咳咳。

老高这才意识到有点儿失态,无论如何也应该先看看谁打来的。当然也不能全怪他,在法拉盛,除了老朋友外丝理,他没有任何人可以说话,加上这两天一直等待她的电话,理所当然就把对方当成毒辣椒。

老高,我给你说,当然是私下里说,毒辣椒病了。

啊?老高又是一个啊。

他猜到是病了,可是人家不愿意深谈,而且还不让他去,正愁没办法。江姐与她更近些,女人之间应该无话不谈。

老高啊,我最近没有工,只在台湾老头家一个礼拜做一天,一个月600块钱。想请你帮忙,在网上看看,有没有找人打扫卫生,做点简单饭菜的。你知道的,我不能做厨,不带孩子。

没问题,我帮你看,什么大地,华人招工网,我都给你看看。老高赶忙应承。

谢谢老高。还有一件事。

你说。

我最近手头的钱错不开手,想跟你借,以后有钱就还给你。

老高沉默了三秒,回答,你知道我说过从来不借钱的。

我知道。就借两千。江姐并不气馁,有备而来。

让我想想。老高犯难了,本来想通过江姐打探毒辣椒的信息,结果反倒被挂在空中,现在心里急,不想接这横来的一杠子。

如果你住的地方有困难,我可以暂时帮你,你到我这儿住,不收房租,等到你稳定了,再搬出去,这样每个月能省不少。毒辣椒那边我给她说说,应该没问题。老高很为自己急中生智的主意满意,一箭双雕,既把借钱的事推掉,又提起毒辣椒的重要性。

那是另外一回事。还毒辣椒呢。她是那个病,恐怕以后不能再与你一起住了。江姐口气不对啊。

老高头皮发炸,什么那个事,还不能住一起。。。大脑风暴启动。但是,没有听准确就不能瞎猜。

你什么意思?她得的什么病?老高有点急眼,声调提高。

好吧。她得了性病。不小心传染上了。江姐的腔调说不出来是气愤,同情,幸灾乐祸。

老高这边无语,心情大乱。

我的祖宗!难道是真的?尽管以前曾经怀疑,特别是帮助花痴仙子出庭那一次,他就有不好的预感。当时又想,即使毒辣椒以前做过这种事情,现在年纪大不做了,也说得过去,为什么纠结过往呢。但如果真如江姐所说现在得病,那还真不能再住一起,感情上接受不了,而且一辈子最怕这玩意儿。

你想什么呢?电话那头江姐发觉这头的沉默。这样,等过几天我再问问她还愿意过来住吧,如果不住,我就去你那儿把行李拿回来送还给她。

一切来得太快,老高头晕。

老高,不要烦。到时候我再帮你找。哈哈哈,实在找不到,我自己亲自上。电话那头传来江姐放肆的大笑。

对江姐,老高以前不是没有那个意思,曾经试探过,但是都被委婉回绝,无可奈何。现在,他不表态,不置可否,怕一时冲动伤了和气。于是告诉江姐,请转话给毒辣椒,好好养身体,随时来拿行李。

江姐果然取走了行李。

老高对江姐说,我现在乱得很,得一个人静心休息一段时间。没有借钱给江姐。

一个人安定下来,老高两眼无神,失落,失败,自责,矛盾,惋惜,自怜。

今天煮的咖啡再没有以前的浓郁香气,在口里反而感觉特别的苦。窗外明媚的阳光刺眼,枯黄的树叶在地上胡乱翻滚,汽车的喇叭好像比以前更多且刺耳,人们都在忙什么呢。

老高认真思考,世上没有那么好的事儿。搭伙,搭伙,其实就是随时散伙。这不是过日子的长久办法。刚开始还以为自己聪明机智,结果还是hold不住,变成这样,如鲠在喉。

嗨,这真得不是你啊,老高。

今天菜谱?我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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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评论 (18)
评论
梧桐之丘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清漪园' 的评论 : 是的。都在积极寻求各自的感情生活。
清漪园 回复 悄悄话 两个都不算坏的可怜人。
梧桐之丘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晓青' 的评论 : 这么高评价。多谢多谢。
晓青 回复 悄悄话 这个故事真能拍电影。
新年快乐!
梧桐之丘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3227' 的评论 : 新年快乐!
梧桐之丘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挨踢' 的评论 : 新年快乐!
梧桐之丘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南瓜苏' 的评论 : 新年快乐南瓜苏!
南瓜苏 回复 悄悄话 新年快乐!
3227 回复 悄悄话 真的假的?哈
挨踢 回复 悄悄话 有一些人是专门搅和别人的,谈恋爱插一脚,有不娶/嫁。 买房子抢到手,又不要了。公司招人,过两个月又裁人...

梧桐之丘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cola123ca' 的评论 : 这部电影评价很高。不错。新年快乐!
cola123ca 回复 悄悄话 "隐入尘烟",美丽国纽约老高版本
梧桐之丘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悉采心' 的评论 : 笑死我了。投资术语“投毒”。新年快乐!
梧桐之丘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悉采心' 的评论 : 采心好!
悉采心 回复 悄悄话
哈哈,江姐还是掖了半句话,直接说“得了艾滋”算了,干脆把老高吓瘫:))

梧桐新年顺意!


悉采心 回复 悄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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