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法拉盛比往日骤然多出几倍人口,满大街的人流滔滔不绝相对涌动。
黎黎好久没来了,工作忙,加上过去一个人没什么兴趣。现在呢,找到了男朋友,无论如何得抽出空来享受二人天地,品尝正宗中餐。这不,黎黎随着白人男朋友来到法拉盛久负盛名的皇朝豪庭饭店。
黎黎50出头,最近瘦了好多,凡是一年以后再见面的人无不惊讶。无论是刻意瘦身还是其它原因,反正她看起来更有一番不同的风情。人们印象中的她虽然不算胖,更谈不上中年人的臃肿,但是与今天瘦削的身材大不一样,她现在三围凸显,居然多了一份性感。
白发男人在前面走,她跟着对面落座。
大厅里人声喧腾,服务生快步穿梭,新进来的客人与离店的食客擦肩而过。
黎黎静心翻看菜单。
喧闹之中突然传来微弱的似曾相识的声音。那个男声摒绝饭堂的混乱嘈杂,孤零零地变成了单声道,由远而近霸道地灌入自己耳中。
她身子不由地微微一震,是他?!
声音变得愈来愈清晰,与黎黎深藏在脑后记忆中他的音频高度吻合。她确定了是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他。
这个男声的主人是她五年前的男朋友,是那个已经说好要结婚而突然离开,刻骨铭心的男人。
邂逅单相亲,缘念亦无已。黎黎没料到五年以后邂逅于此,心中激起千层浪。虽然对方没有发现她,省却了尴尬,但是她的单相思抑制不住地往上翻腾。原来,她的心中始终没有忘掉他。
五年前,他的离开让黎黎伤心不已,她每日祷告,每日忏悔,每日都盼望他的归来,哪怕再能听听他的声音也是好的。
她至今仍能感觉二人同床共枕的体温以及像年轻人新婚那样的日夜贪婪。这声音曾经在私密的被窝里对着她的耳眼儿说过多少令她浑身酥麻的情话,这声音又曾给她多少生活的愉悦和期盼。这声音经常萦绕耳边,那么富有磁性,勾魂摄魄。
严寒的冬夜,他与黎黎的儿子一起铲雪,两人欢快地给她挥手致意,指挥她安稳地开进车库停车。打开车门,迎来的是久违的问候,尽管只有10小时上班的分手也如久违般的长久。在班上,她一直盼望下班,回家就能听到他的声音,享受疲惫工作之余餐桌上已经摆好的晚餐。他做的饭菜总是那么可口,总是甜到心底。
这个男人的热情足以充满空虚的屋子,最重要的是足以充满她饥渴的心田。多年的孤寂生活让她像花儿萎靡,她需要爱,需要男人的呵护,需要心上人的滋润。
想到这儿,黎黎心头注满了蜜意,她拿不定主意,是否要与他打招呼。然而看着对面一本正经在读菜单的男朋友,看着整个大厅一锅烩菜式的融洽氛围,加上身后的男人无知她的存在,让黎黎突然就有了一种造次莽撞的不安。
她的心无端开始激烈跳动,她太想与他说哈罗,但觉得不合适。
黎黎故意用胳膊肘把筷子推下桌子,顺势弯腰,回头去看。
背后的男人是他无疑,而他的对面是一个女子,凡是女人都能猜出那是他的女朋友。
黎黎内心躁动,手臂发抖,竟然捡不起筷子。
五年前,他的前妻横加干涉她们两人的恋爱,黄了她们两人的婚事。也怪自己,非得要与那个前妻女人当面讲清楚,离婚的男人有恋爱自由,而且这个男人已经是她的男朋友,请你自觉离开。她想得太简单了些。人家用自杀威胁,闹得腥风血雨。
男人在大陆的至亲病危,给了他一个闪身借口。临走前告诉黎黎,此次回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不要等他,再找别人吧。
黎黎痛苦,痛哭。一切来的迅猛,一切去的无声。虽然是二婚,可是她花了心血,动了真情。如梦,如噩梦,可悲的是明明是个美梦,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噩梦。
黎黎确认男人对面的女人不是他的前妻,心头稍微放松了些,可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这个男人究竟忘却了自己,又有新欢,说着同样酥麻的耳语,把那满腔的热情倾注到那个女人的心田里。
黎黎,点这两样菜如何?听到对面男朋友的问询,黎黎缓过魂,正襟危坐,煞有介事地随着男朋友的指点,认真读着菜谱。嗯,蛮好的。她回应。
身后男人的声音似乎变弱,渐行渐远。
黎黎专注地看菜谱,耳朵却在使劲捕捉身后的男声。
她好想换个座位,离开这个让她痛苦的人。理由呢?她没有合适的理由。再则,她们换位置,肯定会引起后桌人的注意,那时候不就太尴尬了吗。她能做的只是闭上嘴巴,不闹出任何动静。
还好,身后的男声对她的冲击力在减弱。
事情过了这么久,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的年龄都不小了,拖不起,爱情、婚姻哪一个游戏都玩不起。
黎黎打定了主意。
这顿饭犹如烧烤,灼痛黎黎的心。这种痛是心绞痛,外人看不出的剧烈闷痛。虽然痛,她却不敢发声,甚至不敢呻吟。
坐上车,黎黎好像大病初愈,腋下出汗,后背发潮。男朋友关切地问询,她仓促回答,我好像感冒了。咱们回家吧。
知天命之年还这么“嫉恨”,说明她还年轻:)
梧桐佳节快乐!
写得真好,感到了痛,梧桐真是大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