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国度,年轻人进步,思想先进的最高标志是加入中国共产党。
小朱高中一年级入团,进步的势头不错。可是,中学生入党年龄不够十八岁,只能等到工作单位再说。其实,他的想法不复杂,只要好好干就可以。
工作以后,他有两个打算,第一上大学,第二入党。
上大学基本条件需要两年以上工龄,入学年龄上限二十五岁,这就显得更加紧迫。
他愿意积极工作,吃苦耐劳,愿意加入这个先进的无产阶级政党组织。虽然批判入党做官论,现实明摆的是党员优先,上大学当然也优先。
但是他有一个不能言说的心理障碍。
党员工友绝大多数是附近农村人,文化教育程度基本上是小学生或者文盲,谈吐自然都是东家长西家短的乡下草根语言。感觉与他们之间有一道墙,无法接近他们,无法走进到他们心里去,当然也不愿意主动走进到他们心里去。入党需要介绍人,向这些人汇报自己的思想,寻求他们的指导,显得似是而非,甚至乎下作荒诞,这些是他最不愿意做的事情。这种思想汇报要低声下气,死乞白脸,他拉不下面子,所以极端抵触。
假设他们像电影里共产党员冲锋在前,杀啊,砍啊,即使文盲,倒也让他钦佩,更符合他的秉性。印象中这些敢于献身的共产党员干脆利索,不玩心眼儿,大气。可是哪有这么一个假设哟,和平环境有和平环境的做法。
好吧,小朱琢磨着先把大学的事儿解决了,入党的事儿在其次。
小朱工作表现真不错,五好学员,五好职工,工会小组长,两年到,刚好来了招生名额,就被单位推荐去了京城上大学。他非常满意,不是因为脱离了第一线工作的辛苦,而是看到了将来的无限希望。
在大学,专业教工支部书记于老师负责分班,根据年龄,性别,职业背景,专业知识基础等把四十几个人分成三个班。三个班长两个是党员,小朱就是那个非党员班长。大班长,学生会主席都是党员。其实总共七个党员,还有两个党员没有任职,看来,小朱进步的势头又不错。
学生的主要职责是学习,他班级工作做得好,被评为少数几个校级先进小班,因为于老师十分赞赏小朱的才干,积极向校方推荐,整理材料得到的。
入党又排上了日程。
可是,左看看,右看看,这些党员同学都不让他服气。他们基本上是初中毕业,而且四川来的两个党员是他们村党支部书记的儿子,上大学前临时办的入党手续,这令小朱十分不齿。
这怎么办?人家党员也不能就着你啊。
二年级的时候,小朱对本班一个女同学发起爱情攻势。人家可是农村来的故娘,你怎么就不嫌弃了呢。看来,小朱的高傲还是有水分的。班里党支部讨论党员培养对象,虽然于老师心有所属,架不住其他党员抛出大学不准谈恋爱这个杀手锏,不同意在校谈恋爱的小朱入党,她只好作罢,心地里恨铁不成钢。
分配工作,小朱留在了京城,在化工部工作。现在的小朱志满意得,从偏远城镇来到京都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前景。
这时候,党委书记翻阅档案,查到做基层工人时候小朱递交的入党申请书,于是通知他参加全体党员学习会议。他环顾左右,仔细观察,发现身边还是那一群让他憎恶的土老帽。一想到入党要主动向他们汇报自己的思想,向党交心,就有一种吃苍蝇的腻味。因为坐在他身边的几个积极分子竟然是平时最讨厌的几个流氓级别的工人。他受到深深的刺激和屈辱,我绝不能与他们为伍,都是些什么东西!再看其他所谓领导发言的时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假大空,放大屁,实在令他难堪。
加入中国共产党这件事从此与他绝缘了。
幸好,还有民盟比较符合他的口味。中年入盟,在那里,感情上要好很多。
虽然,盟约坚决拥护中国共产党。
强烈怀疑这是老兄自己的内心“私字一闪念”。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