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一群七八岁的男孩子围着一个40出头的女人七嘴八舌地喊着“八级工来了,你要不要?”女人满面兴奋地望着他们说,“在哪儿,快带我去。”于是孩子们哄堂大笑,一起高喊“八级工,八级工,想男人想得发了疯!”然后鸟兽散,回家吃饭去了。
这个外号叫八级工的女人,傍晚时会涂脂抹粉地出来遛街。其实只是用红纸片沾湿,胡乱抹在嘴唇上,根本没有什么粉。衣服倒不见得华丽,正常的细布对襟褂子,方口青色布鞋。
年轻的时候,她有家。
丈夫是个年轻的采煤工人,在那矿难多发的年代,没有逃脱死亡的命运。妻子年轻守寡,膝下无子,靠着极少的抚恤金生活,其实很艰苦。
守寡三年以后,说媒的上门,说是给她介绍对象。她的婆家坚决反对,不许再嫁,常来她单住的地方观察动静。
凌晨,熟睡中,感觉身上有重物,伸手去推,结果发现是个人。她刚要叫唤,嘴巴立即被捂住。她知道坏事了,可是力气小,反抗无济于事。
男人奸污了女人以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轻轻地抚摸她的脸,充满了怜惜之意。女人定下神望着这个40岁左右的男人,并无凶煞之相,于是莫名其妙地放下心来。男人低语说到,我一直都喜欢你,今晚我下中班路过,实在受不了,就进来了,让你受怕了,我也不能多呆这儿,你先拿着我给你攒的一百块钱,好好过日子,别嫁人,我会来看你的。
女人无比震惊,一百块钱,那是很大一个数,她的抚恤金也就是十元钱一个月。女人很矛盾,这个男人好像对我好,愿意攒钱给我,可是要让别人知道就麻烦了。男人好像读懂了她的意思,告诉她,他不会来得很勤,而且只有中班下班这个时候才合适。女人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看看男人倒也是真心实意。
男人又爱抚地摸了摸她,然后告辞了。
一切都像梦,而且还是一个令人惊喜的梦。
煤矿井下工人三班倒,一个月早班,一个月中班,一个月晚班。
女人真的有两个多月没有再见到男人,心里掐算什么时候他该轮到中班。孤家寡人睡得早,可是晚上那个时候又不期然地醒来一会儿,没有什么动静就又睡过去。
大约又是一点钟左右,男人神秘地躺在她的被窝里,浑身赤裸,温暖的拥抱让她如梦如幻。
想念的男人,不,我的白马王子来了,你可知道,我这两个多月是多么地难熬,一会儿想你,一会儿又觉得羞耻,一会儿甜蜜,一会儿苦涩。
男人比上次从容得多,帮着女人褪去衣服,轻轻地遍身抚摸,女人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幸福,那是一种满足了的期待,还有那种使人内心酥麻的真实感。因为在她的记忆里,亡夫从来没有抚摸过她,也没有说过什么温存的话,做那事的时候总是急吼吼,女人还没有感觉到什么,他就胡乱叫着滚到一边睡着了。作为一个女人,她不敢说任何有关性的感受,男人也从来不问她的感受。此时此刻,她突然意识到世界上还有这么美妙的事情,男人还可以这么温存。她大胆地转过身来,要仔细端详这个让她魂不守舍的男人。
高鼻梁,大眼睛,线条明晰的唇边,中年人的成熟,刚毅,都让女人怦然心动。
她张开手,主动地摸索男人线条优美的身躯,欲望烈火般的腾地燃烧起来,男人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她的手才又继续游走,及至碰到他那火热的部位,不自觉地往回缩。男人笑了笑,抓住她的手,女人万万想不到,男人的物事原来这么好。为什么以前没有这种快感呢,哪怕上一次与这同一个男人也没有这种奇妙的感觉呢,她不得其解。然而有一点是清楚的,她要这个男人。她终于承受不了煎熬,喃喃地告诉男人,你快上来吧。
男人不急不缓地像一只大海中随波逐浪的小船,上下颠簸、摇摆,让女人飘飘然,她自认为这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了。于是也放胆地配合男人,尽情地体会做爱的妙趣。做着,做着,突然感觉酥麻,酥麻的,然后痉挛起来,浑身紧绷,大脑神经混乱,不知道是什么一种妙境,牙齿紧咬。她半昏迷的样子,让男人骄傲无比,然后一阵猛冲,上了极乐世界。二人美满恩爱,彼此都享受到了一般人们达不到的化境。
然而,男人又要走了,女人伤心地落泪,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一个男人。
男人依然深情地抚摸着她,留下一百元钱。
女人说,你就是我的男人,为什么还要那么狠心地走掉。其实她已经猜出来他是有家之人,只是对男人已经有了深深的依恋。女人心疼地说,你把钱拿走吧,你有用的。
男人摇摇头,不是说好了你是我的女人吗,这就是我养活老婆的钱啊。
女人说,那你哪儿挣这么多钱。
男人笑了,我是个八级工,每个月开一百多块钱,给家里80块,自己留的烟酒钱,几个月够一百块就来了。
女人惶恐不安,男人为了自己,把烟酒钱省下来给我,太让人心疼。另外,你不可以等攒足钱才来找我,我可是每天都在等你啊。女人激动起来,可以看出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恋爱了。
两人紧紧拥抱,难分难舍,最后男人还是悄然离去了。
事情发展到了情深意切的地步,女人心里充满了憧憬,尽管知道那好像是远不可及的虚无缥缈。
她在期盼中生活。
分手后的不久,可怜的女人间接得知男人遭遇矿难身亡,心头像似一把利刃狠狠穿过,猝然疼死过去。
大病,高烧,躺在家里床上几天没有醒来。婆家来人发现以后,赶紧送到煤矿医院,救回一条命。
六天后出院,女人走路僵直,两眼呆滞,口中一直念叨,八级工,八级工。
医院诊断已无大碍,可能是脑子烧胡涂了,神经紊乱,观察一些时日再说。
依然单住,每天天黑打扮好以后,就会跑到门外等待。
这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自己在念叨什么,她在痴情地等待心上人八级工的到来。
好文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