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的第一场雪

元旦过后第一个工作日，早上起来，天就阴着，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时近中午，飘飘悠悠的，落下三两片雪花来。

两天前，沿海一带降下了大雪。于是，整个城市都在盼着下雪。一家报纸的标题是“本周或有降雪”，或许有，或许没有。另一家报纸的标题是“本周将有降雪”，这就相当于下了定论。这些年，人们盼着下雪，胜过了盼星星、盼月亮。

原以为，雪会下得大些。譬如“长城内外，唯余茫茫”，一派银装素裹。至少，也该是“今我来思，雨雪载途”，树梢上总应该挂满一片雪白，才算是下过雪的。天空中才刚刚见着雪花，玻璃隔断外面的大办公室，便已经炸了锅似的。正在热恋的小女生，迫不及待地给男朋友打电话：“下大雪了，好大好大啊，漫天飞舞的雪花，你看见了吗？什么什么？你那里下得不大？你再等等，过一会肯定就下大了，晚上去吃火锅，要吃辣的，不行，不行，我就要吃辣的，你得陪我去。”

刚刚挂掉电话，就听到几个女生在讨论明天穿什么。一个说：“明天肯定上冻，一定要穿厚点。”另一个说：“我有件貂皮大衣，我对象给我买了好几年，一直压在箱底，就为了下雪天穿。”几个刚入职时间不长的小伙子小女生，商量着下了班去拍雪景、打雪仗，还没到下班的点儿呢，就已经分好了战队。

望着玻璃隔断外面的热闹，自己也忍不住，把脸朝向窗外。此时，正是我喜欢的那种，雪落无声，独处安静。

黄昏时分，天空又恢复了早起时的模样，今冬的第一场雪，终于没有能够如这座城市所愿，纷纷扬扬地下起来。电梯里，下班的人流露出失望的言语和表情，那位正在热恋的小女生，没和男朋友去吃辣的火锅。

开车回家的路上，电台的节目主持人，正在调侃着城市对于这场雪的期待：“就下了那么点微不足道的小雪，朋友圈都乱了，雪大的不得了了……嘴馋的，说要吃火锅。炫富的，要穿貂。臭美的，要拍照。单身的，要堆雪人。闲不住的，要打雪仗。秀恩爱的，要一起白了头。雪是好雪，就是人不正常了。”

听着，我就笑得岔了气。至于嘛，下一场雪，比过个年还隆重。

于我而言，今冬的第一场雪，可真是一场好雪，下得不大，既净化了空气，还不阻碍交通，没有使本就拥堵不堪的城市交通雪上加霜。最关键的，果真下一场大雪的话，单位里的那些年轻人，又要有不少因为感冒发热请假看病。这是多么好的事儿啊，或许，真的是人不正常了。

一路想着，也难怪。人们之所以不正常，是因为过去经常见到的雪，这些年来越来越稀罕，难得一见。记得我小的时候，大雪是常常见着的，有几年，甚至没到了膝盖。校园里，一个十分钟的课间，就能够堆起无数个大大小小、造型各异的雪人，同学们奔跑着、追逐着、打闹着，欢声笑语，热热闹闹。教室里多没有生炉子，更没有暖气片儿，从没听说哪个同学因为下雪天冷感冒发热。若是雪再下得大一些，路上人少，车更少，街道上见不到几个人，时光好像过得很慢，人们仿佛都蛰伏在了生着火炉子的屋子里，炖着菜，烤着火，拉着呱，其乐融融。

这些年，降雪确实是少了，这不是心理作用，是不争的事实。家家户户使用了更清洁、更环保的暖气，不再点火生炉子，就更谈不上围着火炉拉大呱，就算是坐在了一起，不是低头刷朋友圈，就是打不完的电话。路上，人多起来，车多起来，生活节奏快了起来，时光如箭一般飞逝，总是留不住似的，再也找不回来，那时的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