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蛙鸣河畔的约会

龙渐飞蜷着身体，闭着眼睛，皱着眉头，一副痛苦的表情，横在蓝白紫的床上。

蓝白紫有些不安，并试探着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柔声问他：“真弄疼了？你怎么不躲？活该！谁让你乱说话。”

龙渐飞依然蜷在那里一动不动，眉毛拧的越发的紧，让蓝白紫也越发的不安。她摇摇他的胳膊又问：“说话呀，到底怎么样了？哪里疼？”

“我心口疼。”龙渐飞说完，便一把抓起蓝白紫的手，压上自己的心口。

蓝白紫第一反应就是又上当了，忙一边试图挣脱一边低斥：“放开我！快放开我！”

“不放！就是不放！”龙渐飞依然弯着身体，眼睛朝上斜看着蓝白紫，目光灼灼得象要穿透她的身体：“紫紫，回家好吗？”

蓝白紫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男人的声音竟然也可以这般轻柔，轻柔的象扫过脸颊的发丝。

她的手被龙渐飞按在心口，迫使她不得不很近地悬在后者身体的上方，不知道是这个别扭的姿势让她感觉很累，还是龙渐飞那眼神太灼人，以致蓝白紫的脸开始微微发红。她避开龙渐飞的视线，突然用力，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掌握中解脱。但蓝白紫刚要起身，却被龙渐飞拦腰抱住，一个翻身把她压住。

“为什么不回答？想逃避？”龙渐飞俯视着蓝白紫，逼问道。

蓝白紫气坏了，“龙渐飞！我们已经离婚了，你竟然还对我动手？”

“是你先动的手。”

“那是因为你先气我的，而且你还抱我。你凭什么管我？你凭什么抱我？”

“我凭什么管你？因为你是我儿子的妈！我抱你，我跟你儿子都有了，抱你是轻的。”

“你，你无耻，不讲道理。”

“咱俩之间，啥时候有道理可讲？”

“滚开！”

“先回答问题，回答完了我就滚。”

“我就是不想回答，没这个义务。”蓝白紫说完，把头尽力扭向床单，不想看龙渐飞。

龙渐飞用双手固定着蓝白紫的头，不让她扭开，他眼里象要喷火，问道：“因为乔天翊还是魏星野？说！”

蓝白紫一抬手卡住龙渐飞的脖子，同时一边试图弯起膝盖去顶龙渐飞的要害处，一边用力歪嘴想咬他的手，打算三管齐下。龙渐飞见她下狠手，更是火冒三丈，他抓住蓝白紫的双臂就拧到她身后，同时把她翻了个身面朝下，让她彻底失去抵抗能力。“你是想逼我去找他们，是吗？”他对着蓝白紫侧着的脸再次逼问。

蓝白紫手脚都无法施展，她掂量了一番，只得好汉不吃眼前亏，恨恨地回答问题：“我跟魏星野没有任何可能。我的初恋就是个梦，梦醒了，一切就都结束了。但是因为我父母的原因，他得了抑郁症，需要长期吃药，所以才那么胖的。我现在还跟他有些来往只是对他心存一丝愧疚。”

听了这话，龙渐飞心里踏实了一些，静了静，他又问：“那乔天翊呢？”

蓝白紫一怔，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曾告诉儿子自己与乔天翊只是朋友，也答应龙渐飞在孩子接受之前，与乔天翊保持朋友关系，而事实却并非如此。此刻面对龙渐飞的质问，她心里的慌乱与愧疚挡也挡不住地直冲到脸上来，让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看着蓝白紫的神色，龙渐飞立刻明白了，没等蓝白紫回答，他就像被人抽去了骨头，一下子软了下去。他放开蓝白紫仰躺在床上，用小臂压住泛酸的眼睛，一动也不想动。她真的爱上别的男人了。在大连的时候，她是否曾经爱过自己，哪怕只是一瞬间？有过吗？可能从来没有过吧，谁会爱上一个一直伤害自己的人呢？

他有些有气无力地轻声问道：“你爱上他了？你对他动情了是不是？”

蓝白紫已经坐了起来，但她没有躲开龙渐飞，而是呆呆地坐在他身边。自己到底爱不爱乔天翊？好像是爱的，这是除了曾经的魏星野，她第二次为一个男人心动。

可是，魏星野是一个梦，那么乔天翊呢？会不会几年过后再回头去看，也是一个梦？此时，蓝白紫多么羡慕米芗与邵嘉咏，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真实细致。

“紫紫，我想把我跟那个女人的事原原本本说给你听。”龙渐飞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但是，在这句话说出来之前，那个女人的名字已经象一把小刀一样，来来回回地把他的心划破划疼了。

蓝白紫忍不住看向龙渐飞，不知道他的思维为什么跳跃这么大，但她接着就语气坚决且果断地拒绝了：“不！我不想听！也没有任何意义。”

龙渐飞依然压着自己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怅然地说道：“紫紫，那你能跟我谈谈你和魏星野的事，好吗？”

原来他在这里等着。可是，魏星野对他没有任何威胁，他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有什么好说的。跟一个前夫谈自己的初恋，你不觉得很诡异吗？”蓝白紫依旧拒绝，一副不合作的状态。

龙渐飞心里的压抑如巨石一般沉重，他耐着性子祈求：“我想听，跟我讲讲吧，我想知道你的过去。这些是我应该知道的，而且早就应该知道的。”

蓝白紫回头又看龙渐飞一眼，见他那个样子，不知怎么的就心里一软，便有点招架不住的意思。她静了片刻，想他既然这么想知道，也无所谓，反正都是过去式，于是便开口讲了起来：“我是琴川一中的，不客气地说，是我班的女学霸，魏星野是我们班男生里学习很不错的。你不要看魏星野现在这个样子，当年的他长相非常秀气，一副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是我们一中很多女孩儿心中的偶像，其中就包括我。高二那年，我们班去郊外春游。其中有一个节目，是全班手拉手围成两个同心圆做游戏。巧的是，当时我的左手牵的是魏星野，右手是我的好朋友石香影。说明一下，他们两个现在是夫妻。春游后的第二天放学后，我正要骑自行车回家，魏星野叫住了我。”

魏星野双手扶着自行车，比女孩子还秀气的脸上很严肃，他问蓝白紫想不想去蛙鸣河看蝌蚪变青蛙？说这个季节正是好时候。

蓝白紫心里想：天啊，看青蛙，吓都吓死了，还特意跑去看？哪个女孩子会喜欢青蛙？但一直偷偷喜欢魏星野的蓝白紫，当下只顾着可以跟他去河边，便忽略掉青蛙，而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魏星野见她点了头，于是说了句‘走吧’，就推着自行车径自向前走去，蓝白紫忙乖乖地跟在他后面。

走了一会儿，魏星野突然说了句：“蓝白紫，你的名字真好听，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蓝白紫当时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也非常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应该说什么。于是，两人就这样默默地一起走到河边。

有一条小路，象与河道孪生似的，弯弯曲曲沿着河水并行。小路的两侧是及膝深的杂草，间或有些灌木。

两人沿着小路走到一处河水拐弯的地方，魏星野停下脚步，他先把把自行车靠在一棵小树下，然后拿着一根树枝，一边敲打着半青半黄的杂草，一边往水边走，同时跟蓝白紫解释：“草里有蛇，一敲打，它们就吓跑了，这就叫打草惊蛇。”

蓝白紫浑身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她吓得一声不吭，紧紧跟在魏星野身后，眼睛不敢乱看，生怕一不小心就看见了蛇。

“快看，快看，那些都是蝌蚪。”魏星野毫无征兆地喊了起来。

每根神经都悬着的蓝白紫吓了一跳，来不及反应就一头撞在突然停下来的魏星野身上。魏星野被撞的脚下一滑，趔趄了两下便坐在了水里。

蓝白紫慌张又尴尬地看着魏星野，连对不起都想不起来说。

魏星野从水里站起来，腼腆又狼狈地朝蓝白紫笑了笑，然后抬腿跨到岸上来。他用手指捏起湿了的衣服，抖了抖，又脱下鞋子倒了倒水，便指着水里说道：“看，那些都是蝌蚪，好不好看？”

河边水缓的地方，有一团团象黑云一样的东西，蓝白紫知道那是蝌蚪，却不敢过到水边去细看。

魏星野往左面走了两步，又兴奋地喊起起来：“蓝白紫，快过来看，可好看了。你看，还有一些马上就变成青蛙了。快来。”

蓝白紫不想让魏星野觉得她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便硬着头皮走到他身边。但她往水里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水里密密麻麻的全是黑色、褐色或者褐绿色的蝌蚪，大多已经长出两条后腿但依然带着一条粗大的尾巴，少数已经变成四条腿的青蛙，还有一些没长腿的蝌蚪。蓝白紫浑身发毛，但她不想让魏星野知道自己害怕，就在那里僵硬地挺着。不过，魏星野很快就注意到了蓝白紫的不适，就鼓励她：“别怕。青蛙多漂亮啊，绿莹莹的，再说它们也不咬人，有什么好怕的？”

为了说服蓝白紫，魏星野抓了一只已经有四条腿但还带个小尾巴的青蛙，捏住青蛙的脖子伸到她面前，非要让她摸摸。这回，蓝白紫再也装不下去，撒开腿就跑。

“从那以后，我们就总去蛙鸣河边约会，在一片蛙声里看书。”蓝白紫淡淡地结束了自己的故事。

龙渐飞冷笑一声：“毛孩子真能扯淡，蛙鸣河的青蛙可以把人吵聋，怎么能在那里看书？”

龙渐飞在嘴上刻薄蓝白紫的同时，却在暗自想着：她说这些事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受呢？

蓝白紫随即给了他答案：“是啊，我父母也这么说，所以他们非常生气。早恋，撒谎，还跑到没人的地方约会，这让我妈几乎发疯，她扯着我爸去魏星野家大闹，非说是魏星野把我拐带坏了。他们还去我们学校找老师谈，找同学谈。我父母闹腾完之后的一个星期，魏星野全家就搬离了琴川。直到这次他回来，我才知道他们当年去了柳京。魏星野搬离琴川没多久，同学们就疯传他自杀了。魏星野的死，对我打击非常大，可以说对我的感情世界进行了速冻封存，因为从那以后，我的心不再对人敞开。我就象一只一直封在茧里的蛹，直到前些日子魏星野活生生地回来，我才破茧而出。”

龙渐飞的心沉了下去，目光里象覆了一层半透明的膜，迷蒙没有焦点，他轻轻问蓝白紫：“你为之化蝶的是乔天翊，而不是我，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