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分钟之后，七个男生已经跳窗出了宿舍，在黑夜中往学校仓库走去。

到了地方，廖峰见四下里寂静无人，便开了仓库门，把几个人放了进去，然后把门在里面锁死。

仓库很大，里面用架子隔开几个区域。架子上摆满了各种教学用具，体育器材。在架子中间的空地上，分别放着几个大木箱子，箱子里是不同种类的水果。

“嚯，东西真挺多。”孙玟说着，抄起个苹果咬了一口，“这苹果味道不怎么样，只脆不甜。”说完，呱唧，把咬了一口的苹果扔在地上，又去另一侧的箱子里拿了个桔子。

其他人也是四处乱翻，挑自己喜欢的水果开吃。

不一会，几个人就扔了满地的果皮。吴城说话了，“全都是水果，吃了一肚子水，凉飕飕的。有没有别的，兄弟们，咱们找找，看这里有没有啤酒。”

众人一听啤酒二字，立刻兴冲冲地四处寻找，但踅摸了半天，却没有找到。

吴城转了转眼珠，“兄弟们，想不想喝啤酒？如果想，我倒有个办法。”

廖峰说：“啥办法，快说，别卖关子。”

吴城得意洋洋地一笑，“咱们学校门口有两家小超市，他们又卖吃的又卖酒。咱们把这些东西拿出去一些，到他们那里去换些酒回来喝。怎么样，这主意不错吧？”

廖峰一拍大腿，“还是吴城鬼点子多，这主意太好了，就这么办，反正这些水果也没数。”

于是大家立刻行动起来，他们先把地上的果皮收拾干净，然后开始搬东西，有搬苹果的，有搬桔子的，还有两人各抱了个大西瓜。廖峰锁上仓库门后，几个人就搬着东西呼呼啦啦往校外走。

今晚是个阴天，没有一点星光。七人不敢走大门，而是找了一处稍微僻静的院墙，然后先爬上墙头跳出去一个，另一个则骑在墙头，把东西从墙里递到墙外。等把所有东西运出去之后，几个半大小子便跳墙出了学校。

七个人抱着东西，去了校门口一家开到很晚的小超市。

胡子拉碴的老板一看半夜三更进来一帮半大小子，不禁有些发怵，但又见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东西，品种还挺全，并不像是打家劫舍的，就壮着胆子问：“你们是买东西吗？”

吴城抱了个大西瓜，咣叽把瓜放在柜台上，有点气喘地回道：“老板，看看这瓜质量怎么样，又沙又甜，一等一的好瓜。”说完，也不回头，耍帅地朝身后勾了勾手指。于是另外几个男生忙上前把手里的瓜果梨桃也都放在柜台上，即刻把整个柜台摆得满满登登。

老板又怵又懵，嗫喏着问道：“你们是推销农产品的？”

吴城摆出一副老江湖的表情，“老板，咱都实诚人，给个准话，你就说这些东西质量怎么样？”

廖峰见吴城磨叽个没完，急了，便上前来亲自说，“老板，我们就是想用这些东西换点儿啤酒喝。”

老板一听，神经放松下来。心中暗想，虽说只是来换东西，但半夜三更看着这么一帮半大小子，还是挺吓人的，赶紧把他们打发走吧，别吓得别的客人不敢进来。于是，老板笑着一口答应，“行，啤酒在门口摞着呢，你们自己去搬两箱吧。”

于是七个人留下东西，到店门口搬了两箱啤酒，又原路从院墙跳进了院里。他们边走边商量，最后决定还是回宿舍，把啤酒藏在宿舍里慢慢喝。

几个人到了自己宿舍窗户下，吴城先跳了进去，然后把一箱啤酒接进来，刚伸手去接第二箱的时候，就听到远处一声断喝，“谁？干什么的？”随着喊声，两道大号手电筒光柱扫过几个人的脸，紧接着有两个学校保安跑了过来，于是几个没来的及跳进来的小子还有一箱啤酒被当场抓获。

然后，七个人被带到学校安保处，被连夜分别审问，最后个个击破，很快就捋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第二天一早，七人全部被关进安保处的临时小禁闭室里，郑永也被校长请了过去。

校长非常生气，对郑永说要给几个小子记大过处分，并全校通报批评。

郑永当然不同意，他有一大堆的道理要对校长说，“教育教育，边教边育，教书育人，教是主要手段，不能还没教就先罚。而且都高三了，处分是进档案的，明年怎么报考大学？会影响孩子一辈子。所以我坚决不同意给记过处分。而且七个孩子犯了错误，我作为班主任就是失职，如果学校非得做出不利于孩子前途的处分，我只能引咎辞职。”

校长心中暗道：果然不出所料，这个老郑，要想收拾他的学生，跟要了他命似的，行吧，没招。校长心里这个气，喘了半天粗气，才说：“郑老师啊郑老师，你如果把这护犊子的毛病改了，你就不只是省特级教师，而是全国特级教师了。”

郑永红光满面，咧着大嘴笑，“那我宁肯只是省里的，也不要我的学生毁了前途。我自己的孩子我不护着，谁护着？”

校长摇头叹气，“真拿你没办法，也是，高三的孩子，不能随便给处分。那行，改警告行吧，然后全校通报批评，档案不留底。”

郑永又反对，“那不行，全校通报后，你让几个孩子以后在学校咋抬地起头？连女朋友都不好找。”

校长被气得忍不住笑了，“郑老师，你瞧你这心操的，行，那你说，咋批评？”

“警告处分，班级批评。”

校长拿郑永没法儿，只得又退一步，“行了，就按你说的办吧，都是咱自己孩子，还能怎么着？不过你可真得批评啊。”

“放心吧，我这就回去把他们几个吊起来打。”郑永说完，背着手，扭着粗大的腰身，哐哐地走了。

于是，当天的晚自习改成了批斗会。

生活象没了味道而又不得不继续嚼下去的口香糖，即使可以吹个泡泡自娱自乐一下，也很快就破掉了。而高三的生活，则更是乏味的让人发疯。如果偶尔能调剂一下子，应该是符合人道的。所以全班同学一听今晚不但不用上晚自习，还有热闹看，全都兴奋得晚饭也没吃好，就等着晚上看这出大戏。尤其是孙凤，最近忙得头晕眼花，可算是有机会娱乐一下，便一边骂自己心里阴暗，一边心里很是期待。

晚自习还没开始，班级里就早早充满了欢乐的气氛。除了那几个需要出场现眼的男生，其他人都一个个精神焕发，兴高采烈，跟过大节似的。

郑老师也做了充分准备，他在讲桌上摆了两大瓶矿泉水，还有半盒掰好的粉笔头。

孙凤回头看了吴城一眼，见他蔫得仿佛放久了的黄瓜，脸色说黄不黄，似绿非绿的。不知怎么的，孙凤的兴奋劲儿一下子就没了，转而莫名其妙地忐忑起来。

郑永除了教学带班名声斐然之外，还有两样很出名，一个是护犊子，另一个就是扔粉笔头。据说粉笔头指哪打哪，如果以眉心为靶心，那平均成绩绝对在九环以上。

郑老师站在讲台上，背着手先把事情经过大概讲了一遍，然后喝了口水，随即手一扬，第一个粉笔头朝吴城飞去。孙凤怕误伤自己，忙侧身躲避并顺便转头看成果，果然，看见吴城眉心有一个白点儿。

吴城被点，赶紧站起来念写好的悔过书。

吴城平时能把一说成十，谁知到揭露自己的时候却怎么也下不去手，悔过书不但干巴巴的没啥文采，还试图把自己塑造成高考受害者。

郑老师听完，大手一挥，“认识不深刻，坐下重写，一会儿再起来念。第二个，廖峰。”

话落粉笔头到，然后廖峰也顶着个白眉心站了起来，开始慷慨激昂地念起了悔过书。

他摇头晃脑，颇有一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如果不听内容，孙凤还以为他念的是获奖感言。

好在廖峰对自己下得去手，把自己灵魂深处挖掘得够深够狠，所以郑老师点头表示了认可，“嗯，不错，廖峰过了。下一个，孙玟。”

于是，轮到孙玟顶着白眉心站起来念悔过书。

孙凤没听到孙玟的悔过书内容，因为光看何琪了。从孙玟张嘴发声开始，何琪就大虫子似的在座位上扭来扭去，脸颊上喝了酒一般两坨红，而且一脸的愧疚，仿佛她才是幕后主谋。

孙凤觉得全班的目光都投来此处，渐渐的也觉得自己脸上发烧，于是跟何琪一样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郑永觉得莫名其妙，啪啪两个粉笔头分别砸在孙凤何琪课桌上，“你两个干啥呢，扭来扭去的不老实，是不是也做了什么坏事儿？还是被蚊子咬了？”

这么一搅和，孙玟的悔过书便趁乱悄无声息地念完了，郑老师不好再说什么，大手一挥，算他过关。

一个个念完后，吴城的第二稿悔过书也顺利写完。这回吴城不再抱有幻想，而是抽丝剥茧，从自己灵魂深处挖掘，把自己批得体无完肤，才算是得了郑老师首肯，孙凤也跟着悄悄松了口气。

最后是郑老师的结案陈词，他老人家从班级荣誉讲到建国大业，再从祖国建设讲到世界未来，洋洋洒洒，喝了两大瓶矿泉水，直讲到铃声响起，才宣布下晚自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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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月末的周日，孙凤跟其他参加复赛的一中孩子，一起去江市大学参加笔试。三个小时精神高度集中的考试，会让一个精神抖擞的孩子进去，换成一个迟暮老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