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2024
我们在Klamath Falls住的townhouse,房间很大很宽敞,还带厨房,价格却与普通的汽车旅馆持平。
不用说,这肯定是印度人开的。
我算是想开了:像我们这种家底浅薄的人,想要在北美住得affordable一点,是避不开印度人了。他们喜欢买老旧的旅馆,稍加改造,让自己有地方住,还可以出租谋生,一举两得。就像中国人喜欢开餐厅,韩国人喜欢开洗衣店,说到底,都是劳动人民谋生的十八般手段。
印度人在这方面显然更具魄力。都说一个部门,如果招进一个印度人,很快整个部门都能变成印度人。这句话,在我们居住的城市得到了很好的验证,印度人不光占领了加拿大的民族品牌Tim Hortons, 还控制了大大小小的披萨连锁店。最近,他们甚至开始进军零售业。沃尔玛的蓝黄马甲之上,多数顶着张印度面孔,连店堂播音员都是满嘴跑舌头的女声。更让我震惊的是,定位中产的Costco也正在被印度化,最近分发试用食品的工作人员,变成了清一色的印裔。
照这趋势,以后的社会将会是:无印度,不加拿大。
我们住的这间镇屋,看起来应该是被局部翻修过的,浴室和厨房都铺着暗棕色带木头纹路的地砖,与房间其他部分的装修色调浑然一体,却又新出许多。只是换汤没换药,厨房除了地板,其他一切太过老旧:餐具破破烂烂,全不成套,像是别人免费捐赠的;炉子大概被用了好几百年,带着擦不脱的陈年污垢;冰箱制冷时,发出的巨响,足以让窗外的过路人吓一跳。
蒋小诗去厨房走了一圈,摇头叹息道:“这个地方有点差劲。”
她是个平易近人的好姑娘。但凡旅馆整齐一点,她都恋恋不想走。上次她表达对旅馆的不满,还是德克萨斯的一间超8。她说,那是她生命中最糟糕的一天。
印度人不是重点,讲讲我们的生活。
这一天是情人节。注重仪式感的蒋先生,一早就背着我跑去dollar店,买了一只粉色心形气球,和一朵同色的塑料郁金香。他让孩子们拿给我,还不忘自谦:“人在旅途,只能从简了。”
唉,既然从简,不如完全简掉啊。我看着那花,那气球,觉得完全没有必要。用蒋先生的话来讲,我属于Pragmatism一派,凡事讲求务实。这种礼物,保留吧,全然没有收藏价值;看完了,又不能随意丢弃。毕竟不管有多廉价,那是人家一番心意。只能放在车里占空间,让气球飘来飘去,让孩子们拿着郁金香当魔杖,到处乱施咒语。
这种浪漫感的匮乏,当然源自物质并不丰富的原生家庭。父母年轻时忙着养家糊口,喂饱我们已属不易,怎么会没事买朵花?有闲钱,不如买根葱。
可如今我也已为人母。当父母的都有类似的心意:宁可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也希望一代更比一代强。要是毫不掩饰自己的贫乏,被孩子们潜移默化了去,长大后他们成为我的复制品,生活全无情趣,多可怕。
我微笑着接过塑料花,放在鼻子底下闻一闻,说:“好香!”
二月中的Klamath Falls,阴冷潮湿。积雪经行人踩踏,车辆碾压,早已变得灰仄仄,黑乎乎,东一摊西一摊地分布在街头巷尾,给小城平添许多杂音,也让人失去了对这个城市探究的兴致。
好在,我们不是来旅游的,纯属路过,顺便打算吃一顿Wubba’s Shack的 BBQ。去年路过时,在它家吃了一餐,味道惊艳。念念不忘,这不,就来回访了?
查了一下,餐厅要十一点才会开门,可我们今天还要赶往四五个小时车程之外的Reno,真是走又不是,留又不是。纠结来纠结去,觉得来都来了,饭总是要吃的。我们决定把车停到餐厅门外,一等开门,就点一份超大的BBQ外卖,带在路上吃。
人的口味是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化的。年轻时,我无肉不欢,一个人干掉一盘肉不在话下,甭管红烧清蒸麻辣,来者不拒。年岁渐长,饮食结构里增加了越来越多的纤维素的成分。现如今,比起浓油赤酱的烤肉,我更爱蒋先生特意为我点的这盒热腾腾的菜花。
在我看来,这盆菜花,才是这个情人节的亮点!
说来好笑。跟蒋先生初相识时,情人节一定少不了鲜花。慢慢有了娃,鲜花变成了干花 — 容易打理,还不带刺。再到现如今,成了盘中之菜花。
可心里的满足感啊,分毫不差。
从Klamath Falls开到Reno,一路都是森林,草原,和山脉。各种自然元素变着法儿排列组合,一路绵延开去,磅礴又美丽。我尤爱二月雪山这种时令风景:白雪薄薄一层铺在山头,还未来得及消融,水墨色的针叶松和耐旱灌木已迫不及待探出头来。正所谓:阴阳迭用事何穷。此是乾坤妙用。
不经意间,我们开到一只停牌跟前。
这只停牌,像是被临时安放在地上的,并没有固定的底桩,一只手就可以轻易移除。
停牌附近也不见人。右侧有个砖木结构的小平房,左边是一溜临时摆放的红黄路障。停牌旁边,还立了另外一只牌子,上面写:过往车辆需要停车检测。
在美国大陆横竖穿越了好几个来回,我们从未见过这种站点。只见过专门为卡车设置的检测站:过往卡车见了牌子,不管行得多欢,都需神龙摆尾,乖乖停靠到小房子跟前,接受特别检查。
我们猜想,这也是为卡车司机们设置的吧?虽然这个站点看着简陋了点儿,像是黑帮打家劫舍时临时竖起的路障。
我们在停牌附近慢了下来,缓缓绕开路障,接着往前开。
就在我们成功穿越龙门阵,蒋先生一脚踩下油门之际,我从侧视镜里看到,从小房子里走出一个穿深蓝制服,披黄绿马甲的女子。她刚走出来时,还满面平和,看到我们的车子加速离开,面孔瞬间耷拉下来了。她双臂朝我们离去的方向笔直伸展着,脸上写满不可思议的表情。我甚至能猜到她那句未说出口的国骂:What the f***?
我赶紧让蒋先生踩刹车,说屋里有人,想要我们停下来。
蒋先生朝后视镜一瞟,也发现了那女子,赶紧踩下刹车。他挂起倒档,车子缓缓朝检测站的方向退了过去。
等靠近那女子,我摇下车窗,把整只脑袋探出窗外,脸上挂起讨好的笑容,说:“对不起,刚才没看到你。”
那女子一脸愠怒。
大概是常年待在户外,她那浸染了太阳的面孔一派粽黑。女子看着不年轻了,像大多数上了年纪的高加索妇女一样,她脸颊脖子处的皮肤起皱得厉害,此刻沾染了雨水,像一截刚从瓶子里夹出的腌黄瓜。
“这里有停牌,你们没停。” 她的语气中,有种被强烈冒犯过的硫磺味,一点就能燃烧。
我诚惶诚恐,说:“对不起,我们以为这里没人。”
“没人,我们设什么路标路障?” 她冷冷指向右手边的一块空地,命令般跟我说,“现在,pull over到这里来。”
我怯怯问:“这是要干什么?”
女子的面孔阴沉得就要下起雨来。她说:”你们停好车,我自会跟你说。”
她是谁?难道我们无意间违反此地的公权力?我们会不会挨板板?心里浮起无数问号,只是那女子面色似铁。我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等候发落吧。。。
话说蒋先生停稳车,身体绕过我,把脑袋凑到副驾一侧的窗口,笑嘻嘻说道:“对不起,女士,刚才没看到你。“
他说了一句和我初见这位女士时一模一样的话,还用了同一副表情。我还没来得及嫌他多余,就感觉眼前一花:那女子,犹如变脸一般,眼角眉梢的冰雪瞬间消融,竟还绽放出笑意来。
她说:”哦,没关系。我刚才在屋里,是不太容易被看到。”
语调都柔和了八度。
在她突如其来的友好面前,我受伤了。。。我的笑脸,她视而不见,面对我,寒冷得像冬天。蒋先生一出面,她立刻变成了暖煦的春天。如果说,昨天在麦当劳,我还拿捏不住是否遭受了歧视,这会儿,同一辆车,同一桩事,甚至同一句话,得到如此截然不同的回应,如果我不往种族歧视那方面想,怎么解释得了这态度之间的温差?总不能说她歧视女人吧?
蒋先生并没有注意到我情绪的变化,他继续发问:“那么,请问,我们能做些什么?”
那女子笑吟吟说道:“根据加州法律的规定,我需要知道,你们有没有携带什么生鲜食品,譬如蔬果肉制品之类?”
我俩同时说:“没有。”
蒋先生又接了一句:“所以说,我们是来到了加州,是吗?”
女子说:“是啊,你们在加州。确切说来,二十英里前你们就已经进入了加州境内。”
蒋先生说:“我们刚才在俄勒冈的Klamath Falls点了BBQ外卖,一路吃过来的,垃圾还没来得及扔掉。这算不算违规?”
女子笑成了一朵菊花。她连连摆手,说:“没关系,没关系,加州这边对饭馆食品并没有限制。”
他俩又寒暄了几句,她挥手放行:“祝你们度过愉快的一天, enjoy your trip in California!”
我酸溜溜地想,如果不是“你们”和“你”享用着同一个英文单词,她一定会选择说“你”。她才不欢迎我来加州呢,哼。
驶离检测站,我说:“所以,她是加州的州官?好家伙,以前对食物的监管,只在过海关时才能遇上。这加州,难道自成一国了?”
蒋先生说,“她应该是个Park Ranger。在美国,各州自成体系,很多时候,州府的权力比联邦还大,自己设置自己的法律或规范,再正常不过。”
我默默消化了这份“歧视”,并没有跟他提及那女子变脸的事。就算说给他听,又如何?他顶多与我同仇敌忾,背后骂那女子两声,又如何矫正那女子脑海中对我的偏见?
我并不是矫情之人。我相信,有偏见,是人之常态。美国哲学家William James就说过,“许多人以为自己在思考,其实他们只是在整理偏见。” 对某事某群的偏见多了,偏见时间长了,就固化成了歧视。就像开篇时,我说起印度人占领了中低端旅馆业,占领了链式快餐业,现在又要进军零售业,口气里对这个族群也不无偏见。诚然,我的负面感受都源自亲身经历(他们提供的旅馆用品太过廉价,卫生做得也不够到位),我的结论,却不无以“偏”概全的嫌疑:一旦某个行业被他们占领,将会拉低普罗大众的生活质量。现在每次进到老印经营的旅馆或餐厅,一个default的状态,就是寻找证据来验证我的偏见。找到了,就觉自己料事如神,继续强化偏见。如此日积月累,发展成歧视不无可能
当真只是偏见!人家印度人不知有多努力。世界500强,CEO就有好几个,在英国当上了(前)首相,很可能在美国还要当上总统。这些璀璨的个例,我要不是经常提醒自己,总也记不住。在我内心里,总还是把脏乱差与他们联系在一起。如果勤劳工作的印度人知道我内心的想法,怕早就把我列入“不受欢迎人物清单”里了。
一句话,被歧视,奈若何?就算把人告上法庭,赢了官司,人家顶多把歧视从嘴巴锁进大脑。根子在,除都除不掉。真正能从源头上修正的,不会是所谓的政治正确,也不是法律法规,而是整个族群几十上百年共同的努力。星星之火,如果扑不灭,总会燎原。就像印裔,照现在的发展趋势,总有一天会演变成为优秀的代名词。
天下大同的梦想,也许在我们的有生之年是很难实现了。但是,愚公说了,我们有下一代,还有下下一代,子子孙孙无穷尽耶。每一代人都变得更好一点,那梦想总有照进实现的一天。
是,族裔强大,才治本。希望社会上的人少一点戾气。都是生命中的过客,让别人不痛快,自己就很痛快吗?大人有时候比小朋友还要幼稚,哈哈。
记得国内的有名的媒体人张彩玲说到自己类似的经历,她的夫君也是加拿大人, 她讲过最近自己去欧美国家旅行所受到的傲慢居高临下的的态度, 她说以前几乎没遇到,当她和她的丈夫在一起的时候,她的丈夫就自动成为她的护身符了,可当她自己travel时就能感受到不一样的对待,这让她很气愤。
所以啊无论你是哪个国籍,你的肤色和族裔才是你最根本的标志, 要想不被歧视,首先族裔要强大起来,当有一天强大到能碾压其它族裔时才是你受尊重的时候。
说起印度人,刚才我去农贸市场。才一年的工夫,本地农民都快不见了,全是印度人 -- 我想他们是组团去打工,把农民们解放出来了。太佩服了!
我在去加拿大玩儿的时候也注意到了到处都是印度人,现在美国也差不多了。。。
关于歧视,在生活中遇到那些素质差的服务人员到处都是,希望你没有受到太多影响。君子不计小人过。一句话和你分享,遇到恨时,用爱化解它。能忽视别人对你的不友好也是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