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马儿

                                                       青春少年，回美国（短篇小说）

         这个美国男孩刚从中国回到美国还不到一周时间，飞行十几个小时，突然间从东半球到西半球，他的时差还没有倒过来。时差还没有倒过来，他身体的生物钟乱得都无法调整到什么时候该睡觉，什么时候该吃饭，可他还是要在该睡觉的时间起床，他必须起床，他要去社区大学上课了。

        他和依然生活在中国的父母妹妹通视频电话，他告诉父母亲：“Why？I can’t sleep night ? I can’t wake up day time ? Maybe I am sick …..”

        他的父母非常担心儿子在长途的飞行中是不是感染了Covid—Omicron or Delta，2021年这番疫情来势凶凶 ，父母每天都关心的是不是发烧咳嗽，对于儿子身体的时差从不认为是问题，只是安慰说过几天身体适应了美国时间就好了，还说：“以前你跟着我们一起从中国回到美国，不也没事吗？”

         他很是生气，他关闭了微信视频。他生气地想：你们怎么不说以前跟着你们从非洲回美国啊？那时候我还是小孩好不好？可我现在十八岁了，我的身体已经是成年人了，成年人那么容易适应吗？你们怎么不回美国啊？

         这个美国男孩正在青春期，已经长成了一副壮年男性的身体，高大魁梧，可他十八岁的心灵和头脑依然摇摆在孩子与成人之间，他要适应的事物不仅仅是从东半球到西半球的时差，他还要适应他离开美国十多年时间里的所有美国生活。

       2008年底， 美国次贷危机发生的时候，他和妹妹只有几岁，还是幼小的儿童，他们的母亲就要在家里带孩子，是一个全职妈妈，因为两个孩子上幼儿园的费用加起来都比他妈妈上班一个月的工资都高，上班挣的钱都给了幼儿园还没人照顾两个孩子，最终的考虑是妈妈留在家里，照顾一家四口人的生活，让爸爸挣钱就好。这是美国普通家庭里正常的生活，可是次贷危机发生了，爸爸失业了，爸爸是中学里的戏剧课老师，学校里第一波裁员就失业了。家里唯一挣钱的爸爸失业了，他们的银行存款只够几个月的日常生活费，他们家的房贷和车贷根本就付不起了，没有人能够帮助他们，刚开始亲戚朋友们还打电话问候和安慰一下，后来就都沉默了，因为失业的人们太多了，谁也照顾不了谁！

         爸爸有一个大学时期的朋友在非洲大陆最东部的一个国家工作，帮爸爸联系了在非洲的新工作，还帮妈妈也联系了新工作，爸爸妈妈都可以在非洲当英语老师，学校提供免费住宿的教师公寓，老师的孩子也可以免费在学校上课。这在当时是唯一的美好选择，一家四口丢掉了美国的房子丢掉了车，提着几个行李箱直奔非洲了。

         那个非洲国家真的算很穷，经历了长时期的政府崩溃状态，在联合国的帮助下成立了过渡政府和人权组织，并在联合国的帮助下成立了许多援助机构，爸妈的工作就是在这样一个援助机构的学校里当英语老师，爸妈的工资是美元收入，美元兑换非洲货币那可是一大笔钱，爸妈就变成了在当地很富裕的英语老师。当地人看待从美国来的英语老师，尤其是美国的白人英语老师都很是尊敬，尤其是他们还有那么体面的美元收入，他们是有钱人。爸妈似乎也感觉工作和生活要比在美国时候更加扬眉吐气，他们很是开心，甚至每到晚餐的时间，爸爸时不时还会背诵大段大段莎士比亚戏剧里的场景和对话，每当这时候，妈妈的眼睛里就充满了对爸爸的崇拜。爸妈的良好感觉也传递给了幼小的Tom和妹妹，孩子们也不自觉地认为自己就是富裕家庭里的孩子，开始自己就把自己当成了公主和王子，骄娇着自己。

         每年的学校暑假，还有圣诞节，一家人拉着行李箱去首都机场的时候，就会笑着告诉非洲的学生和朋友：“我们要回美国度假去了！Take Vacation !”

         非洲的学生和朋友一脸羡慕的表情让他们一家人都很开心，Tom和妹妹非常有礼貌地挥着小手对大家用了几句学会的非洲阿拉伯语说：“再见 ！ 爱你们！”

         回到美国的时候，美国依然是在水深火热的经济危机中挣扎，各行各业都不景气，美国的亲戚朋友们一起出门度假吃饭都是AA，各付各的帐单，有些亲戚因为收入太低都会客气拒绝一起度假。这时候Tom的爸妈就显得出手大方，真的是有钱人过日子的态度，且是年年都要回美国度假，无论美国是冬天还是夏天都要带着孩子们飞来飞去的。这一年一年的过去了，孩子们就在飞来飞去中长大了，他们显得要比其他的同年龄的孩子有见识有自信，言语和表现也更阳光。

         在非洲国家，不仅仅有从美国来的英语老师，还有从中国来的很多建筑公司和工人，他们都很cool 的样子，穿着统一款式和色彩一样的工作服和鞋，头上戴着安全帽，在工地上熟练地干着活，下班的时候他们会去漂亮的餐馆和酒吧。有这些中国来的大公司在非洲修建道路，桥梁，机场和港口，就会有很多从中国来的生意人，很多中国人在非洲做着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生意，开酒店，开餐馆，开舞厅，开超市，开服装店，他们都很会赚钱，他们都在贫穷的非洲变成了有钱人。中国人在非洲很受人们尊重和爱戴，当地的非洲女孩们很喜欢中国工人。在中国河南乡下连老婆都找不到的小伙子，只要到了非洲，很快就会有女朋友，很快就连孩子也生下了，好像人人都知道中国人很有钱，要嫁就嫁有钱人。

        Tom和妹妹跟着爸妈在非洲的几年时间里，从幼儿园的小朋友长大到了上小学上初中，也从自认为有钱人家的公主和王子的骄娇心理慢慢就开始了调整，并且在每一次回美国度假的过程中，在和亲戚朋友的孩子们聊天的期间，知道了自己的爸妈是为了什么去到非洲做英语老师的，但却不明白爸妈这样做是对了还是错了。所以每当他们看到在非洲的中国公司的工人和中国的生意人，他们也会和当地的非洲人一样心里生出了几许羡慕。

         更让Tom心里羡慕的是有一年一家人回美国度假，他的Uncle有了一个中国女朋友。Uncle在美国是一家小诊所的心理医生，挣钱不算多也不算少，刚刚可以算是中产，可是在美国经济危机中失业了，原因是诊所里没有了病人，好像经济危机的发生让人们都没有心理疾病了，事实上是人们没有钱支付看心理医生的费用了，也不去看心理医生了。心理医生没有了病人，诊所的老板就让他回家了，失业后的Uncle连漂亮女朋友也失掉了。身为心理医生的Uncle患上了神经衰弱，常常失眠，Uncle就时不时去附近一家中国人开的按摩店做做Massage让自己放松放松。按摩店的生意也不好，价钱很便宜，店里的老板是一位离婚的单身中国女人，据说曾经在医院里工作过，和Uncle聊起来也算有共同话题，聊来聊去，Uncle就变成了按摩店女老板的男朋友，以后也不失眠了也不神经衰弱了，索性就在按摩店里做起事来了，女老板的按摩店生意不好，可是她出租房的生意却出奇的好。次贷危机发生后的差不多十年时间里，美国房价大跌，她抓住时机买买买，变成了更有钱的女人。

        Uncle就成了有钱的中国女人的男朋友。

        大家一起去一家法国餐厅吃晚餐的时候，Tom的爷爷奶奶还有几个亲戚都带着孩子们来了，Uncle对女朋友照顾有加，亲戚们对Uncle的女朋友也很礼让，可是这个有一双h眯眯小眼睛的中国女人魅力在哪里呢？她并不漂亮，也不年轻，穿衣打扮也不时尚，但是Tom真真切切地从自己妈妈的态度和脸上看到了她对这个中国女人的羡慕和嫉妒。

         这件事让小小少年的Tom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爸妈会失掉自己家在美国的房子？为什么中国女人却会在美国买那么多的房子？爸妈说是房子太贵了，可是Uncle的女朋友却说是房子太便宜了，这是为什么？怎么回事？

         Tom 和爸爸说起这个想不通的时候，爸爸什么也没说，只是摸了摸他的头，Tom认真又向往地问爸妈：“我们能不能去中国度假？Yes ？ No ？”爸爸和妈妈只是看了看他，什么也没说。

         Tom没有想到去中国度假的愿望真的就促成了一家人的中国之行——爸妈要去中国做英语老师了。在非洲的时候，爸妈有一位来自加拿大的同事，这个同事有一个好朋友在中国北京的国际学校教英语，他们帮忙联系了一下，就有了结果，这个结果让一家人兴奋的好几天都睡不着觉。想想啊，爸妈要去中国北京工作了，爸妈还要带着孩子们去北京生活了，那是中国啊，那是北京啊！在这个美国男孩的心里，北京是梦一样的一个地方！

         几个月后，爸妈就在中国北京国际学校的附近租好了房子，也是一位在北京的加拿大人帮忙办理，照片是用小视频发过来的，能看到房子的全貌，房子是一栋二层独立小别墅，很漂亮，一家四口人都很喜欢。可是到了北京住下来后，这才发现，这个房租要花掉爸妈一个人的工资！虽说国际学校是按照英语老师的要求用美元来支付的，薪水的标准在当地已经算高的了，可是因为国际学校是一家私立学校而非联合国的援助机构，教师的住宿是要个人自己负责的，他们租住的这个房子在北京算高租金，一个月要花掉爸妈一个人的工资啊！没有办法，合同已签，当初那个加拿大人告诉他们，这样的房子很多国际学校的老师都租得起，他们是上了那个加拿大人的当了！其实在北京还有很多公寓房子可以租，价钱会便宜很多！

         爸妈都有工作都有薪水，可是交完房租，在北京的生活一下子变成了要靠一个人的薪水过四口人的日子，北京不是非洲，北京是中国生活费用最高的地区之一！一个人的薪水支撑四口人的吃穿用度，房子里的水电煤气，剩下的钱已经不能安排冬天和夏天都回美国度假了！生活一下子就比在非洲时候变得艰难起来，挣的美元都感觉不值钱了。

         还好，Tom和妹妹做为教师子女可以免费入读国际学校，这可是私立学校啊！无论是在美国还是在中国，凭爸妈的能力是没有办法送孩子们读私立学校的！俩孩子能读私立学校，也算是赚到了！

        但是，情况并不见得很乐观。他们一家穿着便宜的衣服鞋袜，他们不敢去高档的餐厅吃饭，他们没有多余的钱去商场里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可是他们却要生活在国际学校里，每天看到的都是中国最有钱的人们开着豪车接送那些骄傲的像公主和王子一样的学生，那些中国最有钱的孩子们每天用着昂贵的手机和电脑，他们的衣服口袋里随便就能拿出来一堆的百元零花钱，还有信用卡，他们每天使用着不同名牌的各种包包和鞋子，他们根据不同气候一年四季常常去很多国家和地区度假，他们在课堂上笑谈冲浪，滑雪，高尔夫和直升机，他们讲的英语已经熟练到完全可以和美国孩子较量，他们的目标是世界上欧洲或者北美各个国家里最顶尖的大学和专业，他们之间相互送的礼物都价值爸妈一个月的薪水，他们根本就是中国社会中少有的顶级有钱人！

        自打落地中国北京国际学校， Tom一家人是突然间就感受到了这一切的，从最初的吃惊和不可思议，一点一点变成了压抑和自卑。爸妈还好，尽量想办法满足孩子们的日常要求，可是两个孩子正是十几岁的年龄，正值青春叛逆期，每天的表现都像过山车一样打击着爸妈的精神世界，这让爸妈有点点后悔来到中国北京。眼看着两个孩子一天天变得内向，孤僻，不愿意和同学们交往，不愿意上课学习，不愿意去运动，不愿意参与课堂讨论。来北京之前孩子们决心要学习中文的愿望再也没有了，他们在国际学校里没有交往到任何朋友，他们自卑的感受深深地扎进了年少的心里。

         每到周未和假日，爸妈就带着孩子们骑单车游逛在北京的各个大街和小巷，紫禁园，颐和园，八达岭长城，电子城，服装街，各种小吃店，各大高校。爸爸边带孩子们玩边告诉他们，自己一家人来中国是为了工作，工作挣钱是为了生活，无论是在美国，还是在非洲，亦或是在中国，爸妈都是普通的打工一族，看看在北京大街上行走的各种各样的人们，都是普通人，既然是普通人就要有普通人的心态，不要和有钱人去攀比。

        可是爸妈的说教在真实的社会面前，就像一个缤粉的五彩慌言，一戳就破。爸妈的言传身教并不能改变Tom心里所感受到的，爸妈说教的越多，Tom的内心就越挣扎着说：No，他想既然我们天生就是普通人，那么就普通着过好了，为了什么非要拚命去不普通呢？他既不愿意去努力上课，也不愿意去想怎么开始工作，他在北京这个私立学校里混日子，也开始每天和爸妈无限次地发生各种冲突。

         这个世界有时候就会突然间说变天就变天的。

         2020年初，中国武汉暴发了疫情，中国政府封锁了湖北和整个武汉城，这个动作惊吓了全世界的人们。中国的媒体开始大量播放救护防疫人员穿戴的像外星人拯救地球一样，坐飞机，坐火车，坐高铁，坐大巴，昼夜不停地勇敢奔驰向武汉的情景，把全世界人民吓的胆膻心惊又感动的热泪盈眶。随后，北京国际学校也和全中国各地一样开始关闭封锁，别说是个人，就连猫狗都不能出门。没有人知道中国正在发生什么又将会发生什么，疫情下，会不会遍地尸体？疫情下，会不会中国遭逢灭国之灾？

        Tom  一家也和在国际学校里的很多外国教师一样，开始打算回国了，他们在网上订了机票，赶在美国停运航班之前快速飞回了美国，回到美国的一家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美国是安全的，美国没有冠状病毒，美国到底离开中国很远，病毒离他们也很远。他们一家人住在Tom的外婆家，天天看中国新闻报道，天天和国际学校保持联系。可是，很快，美国停运中国航班也挡不住病毒的来到，病毒不仅仅从中国来，还从欧洲和其他亚洲国家飞到了美国东西两岸许多机场和城市，一下子就将纽约，芝加哥，洛杉矶淹没了。病毒们成群结队，一团团顶着粉红色的花冠开始在美国城市和乡村迅速蔓延，美国也开始封城了，美国的疫情比中国还严重，变成了全球最差国家……

         疫情期间，中国和美国两国政府之间的相互谩骂和指责，堪比贸易战中遮遮掩掩的发难，真的是脸面都不要了。

         大约七十多天的时间后，中国武汉的病毒清零，成为全世界最先控制病毒的国家，中国开始停运飞往中国的各国航班与人，严控病毒再回来，不但政府和媒体拒绝外面的人回到中国，就连一些刻薄的网友们都不断发出信号，尖叫着对海外华人们说：“别回来！祖国建设你不在，传播病毒倒有你！”    

         哎呀，Tom的爸妈又开始后悔了，他们就不应该回美国，他们就应该待在北京啊！如今回不去北京，国际学校的工作可不能丢掉啊！他们离开美国十多年，回到美国是一无所有，疫情之下到哪里去找工作呢？到处都关闭了，连各级政府的工作都要搬回人们家里去了。他们开始在Tom的外婆家给北京国际学校学生上远程网课，这一上就是八个月！东西方时差，白天和夜晚颠倒的八个月时间！一家人都快疯了！

         终于，爸妈在北京校方的帮助下，一次次不断地联系中国驻美国大使馆，终于，一家人拿到了再回北京的签证！他们在北京一落地就开始了半个多月的酒店隔离，等再次回到了没有病毒的北京国际学校，感觉真像晃若隔世！工作保住了，孩子们的高中学业保住了！还有最后一年Tom就要毕业了！

        问题转眼就来了：Tom没有任何听说读写的中文水平，他上的是全程英语的国际学校，他没有办法去读中国的任何一个大学！年满十八岁的外国公民，不上大学，没有工作，是不可以停留在北京的。

        爸妈问Tom：“你打算怎么办？”

       Tom直接回答：“I will back to American …..I will go to college in the American …..”

       儿大不由娘！爸妈希望他能够在北京读大学，可他听吗？他根本不愿意学习中文，他要回美国。

       十八岁是成人也是孩子，这个十八岁的美国男孩回到了美国，申请大学的过程更加让他经历打击：十多年的时间里，他们一家人在美国好像消失了一样，尤其是爸妈没有任何工作和失业的记录，更没有在任何州留下报税的记录……让他如何申请大学？让他如何申请大学学生贷款？谁来帮他提供贷款担保？他无法以纳税人的子女身份申请本州的公立大学！

         万般无奈之下 ，Tom选择了半工半读的社区大学，他选择了半读的大学课程，他又选择了全职的夜班工作。在一个亲戚的朋友介绍下，这个男孩去了当地一家生鸡屠宰公司做下午班，从下午4点工作到零晨12点，然后回家睡觉，上下班还要搭程朋友的车回家。一个月后，当他考取了驾照，爸妈寄了一点钱，加上他在生鸡屠宰公司工作挣的钱买了一辆最便宜的二手车，这辆车就成了Tom在美国的唯一资产，也成了他们一家人在美国的唯一资产，有时候Tom就睡在自己的车里。

         从北京回到美国后，他依然很是孤僻，内向，自卑，不愿意和任何人交流。他在生鸡屠宰厂的工作很单调无聊，他的工位是在生产流水线上，接过上一个工位进来的脱毛鸡，左手将一只只肥胖的脱毛鸡用最快的速度挂到面前的铁勾上，右手拿刀用最快的速度在鸡胸膛中间切割一下，再推向下一个工位，所有的动作要准，要快，要到位，他要不断地重复这样的动作八个小时。要不是为了生活，哪个青春少男会有这样的耐心天天去做这样的工作，每天一进工厂就闻到鸡屎和血腥的味道了。这个男孩子咬着牙流着眼泪坚持了几个月，当他看到自己银行帐户里的美元在一点点增长的时候，他告诉爸妈：“Don’t warry , I  have some money now.…..”

        美国和中国一样现实，挣钱和生活都是首位的，在鸡厂里，他看到很多来自南美洲国家的西班牙语的工人，他们连英语也不会说，可他们很能干还很能加班工作，他们每个月能挣不少钱。疫情期间，每个人的时薪都涨了，每小时15美元，每个月不加班都能挣到2400美元左右了。

        Tom的夜班经理是个美国黑人，会说英语还会说西班牙语，整个晚上都像脱口秀一样操着两种语言在厂里转悠。这一天，他拍拍Tom的肩膀，告诉他下个月会提升他做这条线上的头儿，工资会再上涨2美元一小时。这让Tom很开心，他准备从亲戚家里搬出来了，他要租一间房子。

        疫情之下，美国整个社会的物价大辐飙升，美国社会所有行业都在涨工资，不是政府要求涨工资，而是各个公司的老板为了留住员工不得不涨工资，因为人们会选择辞职，人们会选择哪里工资高就去哪里工作，工作已经不是兴趣和爱好了，工作也不是忙于事业和闲着养老了，是钱钱钱！

        Tom涨了工资，租了房子，开始用心地读书了。社区大学的学生们都是半工半读的成年人，更多的是全职工作的人，慢慢地，他居然发现：社区大学的学生都比社区大学的老师有钱！

        有一天在上课的时候，有个学生提出申请要休假一个学期，老师问他为什么？他回答说：“因为我又有了一份新工作，我有两份Full Time Jobs，没有时间上课了。”

         老师说: “你应该先好好读书，读完了学业再去工作。”

         学生回答：“老师啊，等我读完了书，我可能找不到工作了。现在工作非常好找啊！我可以每天做二份全职的工作，我每个月的薪水大概有5700美元啊！”

         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老师张了张嘴说：“Wow ！My God ！”

         学生又说：“老师啊，现在薪水太好了，我先去工作挣钱，哪天我如果丢掉了一份工作，我马上就回来学校上课！我保证！”

         那个学生走了，教室里炸开了锅，大家七嘴八舌讲的全是哪儿的时薪是多少，哪儿哪儿老板都是求着员工留下，哪儿超市里都雇不到要求涨薪资的年青人了，现在超市只能找年纪大的老太太了。直到这时候，Tom才知道：社区大学里的老师是Part Time  Job ，时薪15美元，这门课的老师每天才上课三个小时，一周五天，月薪只有900美元！况且学校规定：如果这门课程的学生留失50%，那么这门课程就必须关闭了！老师就要失业了！直到这时候，Tom才明白爸爸当年在中学里当戏剧课老师的薪水来支撑一家四口的生活是多么不容易，怎么可能存下很多钱在银行以备失业时候支付房贷和车贷呢？但他还不知道的是: 爸妈的年龄已高，他们的知识老化，他们没有理工科的技术，他们没有防范生活危机的能力，他们连基本的金融常识也没有，他们如何在离开了十几年后再次回到美国生活呢？如今已是比特币和元宇宙的时代了，光靠背诵莎士比亚戏剧里的场景和对话是无法吃饱饭的，他们不是贵族出身的莎士比亚，他们真的是从年轻的时候就上了莎士比亚的当了。

         直到这时候，Tom才认真地考虑自己要努力工作努力学习！Tom似乎变得勤奋起来了，每天准时上课，每天按时上班，每天在图书馆做功课，日复一日忙碌的身影让他自己感觉到了些许的快乐！

         他在教室里常常看到一个戴口罩的亚洲女孩，起初并不知道她是日本人，韩国人，越南人，马来西亚人，还是中国人，她总是戴着口罩并且长发半遮面的样子。后来听说她是美国父母收养的中国弃婴，她是一个左面脸上有一片胎记的女孩。她不爱讲话，可是成绩很好，听老师说，下一年她要转学到州立大学去了，她的理想是成为一名美容医学的医生，她想帮助一些身体健康却又面部有先天缺陷，或者种种原因，而后天产生面部缺陷的人们，她现在最想做的是帮助自己努力读书学习。

        Tom 开始留意这个中国女孩，女孩看到他注目的时候会笑笑，摇摇手说一声：Hi Tom……

        今天，Tom和北京的爸妈妹妹微信视频的时候得知: 国际学校的外籍教师将不再续聘了，一些的国际学校将要取消办学资格，许多外籍老师都将要离开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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