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格达是一座历史名城,阿拔斯宫是城中首屈一指的古建筑。这座被完整修复的宫殿位于拉希德大街,毗邻底格里斯河,传为哈里发纳绥尔(1179~1225在位)所建,是阿拉伯帝国阿拔斯王朝(公元750-1258年)遗存下来的最著名建筑。整座宫殿由土黄色高墙环绕,正门立面装饰着极为精致美丽的砖雕图案。千年前复杂而精美的建筑式样,通过长方形的双层宫殿楼房完美地得以呈现。中庭是四百三十平方米的宽敞院落。东翼中部有九米高的拱顶大厅,与双层楼等高,拱顶和两侧支柱都饰以砖雕,其花纹宛如挂毯上的纹路。庭院四周长廊上,有着伊斯兰传统的蜂窝状饰物,图案精美绝伦,仿佛一座几何艺术博物馆。阿拔斯宫以拱券、穹隆、门洞、封闭式的庭院和对称绵密的表面装饰,体现了鲜明的伊斯兰建筑特征。
阿拔斯王朝是阿拉伯帝国的第二个世袭王朝,也就是中国古称的黑衣大食。阿拔斯王朝于公元750年取代倭马亚王朝,定都巴格达。阿拔斯王朝极盛时,疆域东起印度河及葱岭,西抵大西洋沿岸,北达高加索山脉、里海及法国南部,南至阿拉伯海及撒哈拉大沙漠,是个地跨亚非欧三大洲、面积达一千三百四十万平方公里的庞大帝国。当时巴格达人口达一百多万人,约为当时东亚第一大城长安人口的一倍。这里学者荟萃,文化昌盛,同位于北非的开罗和今天西班牙的科尔多瓦并称为伊斯兰世界三大文化名城,著名的文学作品《一千零一夜》,即为巴格达繁荣时代的产物。阿拉伯帝国不仅疆域广袤,而且经济、文化、科技发达,和同时代的大唐帝国可谓当时世界超级两强。
然而世事盛极而衰,阿拔斯王朝从10世纪开始日渐衰落,11、12世纪之交,阿拉伯世界又被那些手握重兵、拥有大片地产和税收大权的封疆大吏分裂成10余个封建小邦,王朝势力大减。12世纪末年,中亚新兴的花刺子模取代塞尔柱人控制了巴格达哈里发,但诸邦分立的局面,未有大的改观。13世纪初,蒙古旋风骤起,蒙古第一次西征便攻灭花刺子模。13世纪中叶,蒙古铁骑终于冲入西亚大地。1258年,三路蒙古大军在巴格达城下会合,将其围得水泄不通,一个多月就攻陷城池。巴格达沦陷后遭遇浩劫,城中八十万军民,无论是高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都被屠戮殆尽,场面令人惨不忍睹。至此,立国六百二十六年阿拉伯帝国,以一种极度惨烈的方式覆灭,伊斯兰世界从此进入接近三百年的“无首”状态。成吉思汗确实改变了历史进程,他在无意之中帮信仰基督教的欧洲超越了信仰伊斯兰教的阿拉伯帝国。
来到巴格达,伊拉克国家博物馆不可不看。别看博物馆的建筑貌不惊人,其实这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博物馆之一。博物馆位于巴格达库尔哈区,于 1926 年在英国作家格特鲁德·贝尔的帮助下建立,是伊拉克建立最早、藏品最丰富的博物馆,曾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誉为世界第十一大博物馆。它拥有近三十万件文物,其中不少出土自两河流域、即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流域,包括可回溯至公元前五千年的陶器,一件汉谟拉比石碑的复制品,还有十万年前的燧石器具和一对四千年之久的石狮。但在2003年战争期间,博物馆遭到暴民洗劫,至少一万五千件珍贵文物丢失。之后博物馆方面一直没有放弃追回这些文物的努力,迄今已找回将近三分之一的失窃文物。
走进国家博物馆,漫步在公元前千年的石刻等诸多文物之中,令人产生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无与伦比的苏美尔、巴比伦和亚述文明,都是比华夏文明更早更先进的文明,如今它们的文物绝大部分被收藏在伦敦、巴黎和柏林的博物馆中,但是侥幸留存在伊拉克的这极少量文物,已经足够震撼到我们。这些展品将公元前上千年文明的精致和美丽活生生地呈现到我们的眼前,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魅力。其中公元前 700年左右的新亚述帝国大型石雕极为精致,著名的人首翼兽像显得气宇轩昂,令人敬畏;国王进行宗教仪式的石雕中人物形象高大、强壮和粗犷,动物形象则被描绘得生动逼真。
除了这些让人震撼的史前文物,博物馆中现场花絮也引人遐思。在一块公元前700年炫耀亚述军力无敌的石碑之下,一个面目清秀的伊拉克小男孩,用力支撑起自己的小胳膊,摆出一副自认为威武的模样,让妈妈给他拍照。而且拍了一次不满意,还要重新来过。也许是源自学校的教育,或者家庭的影响,甚至是孩子自发的热情,无疑那一刻让伊拉克崛起的火焰在这孩子的心中燃烧。这孩子心中的火焰会在岁月中无声熄灭,还是能够持续燃烧;是产生另一个萨达姆·侯赛因,还是贾迈勒·阿卜杜-纳赛尔?再联想到弱势的一方最好含泪活着,还是卧薪尝胆伺机出击?不禁使人思绪万千。
博物馆中陈列着大量楔形文字(Cuneiform)的泥板。文字的发明是苏美尔人对世界文化最突出的贡献之一,出现的时间大约在公元前3200年,这些文书是用苏美尔语刻写在泥板上。和古埃及的象形文字不同,苏美尔人的文字更多地使用抽象线条图形,考古专家们认为这是因为苏美尔文字是刻写在黏性很强的泥板上的,因此很难勾勒出迂回的曲线。同时书写工具是芦苇笔杆,这种笔前尖后粗,将其在泥板上一压就形成一个楔形的笔画,所以苏美尔人的文字一般被统称为楔形文字,这是世界上最早出现的文字,比中国的甲骨文早了约两千多年。苏美尔人在泥板上书写的史诗《吉尔伽美什》,记录了一场大洪水,情节酷似诺亚方舟,其时间比圣经旧约早了四百多年。学者们普遍认为,苏美尔人的记载,是《圣经》中大洪水故事的起源。
在博物馆中第一次看到圆柱形的滚筒印章(Cylinder seal) 实物,这些小小的印章制作非常细致精美,很难想象这是五千多年前的产物。这种印章通常采用贵重的石材,上面刻有“图案故事”,在湿的粘土上滚动按压后,可留下连续的图案。滚筒印章是有各类社会地位之人的身份象征,被广泛的应用在写有楔形文字的粘土板上留下印鉴。滚筒印章发明于公元前3200年左右,普遍使用于古代中东地区,和楔形文字处于相同的时代,并有着密切的关系。而到了公元前5世纪,圆筒印章已不再被使用了。原因在于书写在莎草纸和羊皮纸上的阿拉米亚语取代了书写在粘土板上的楔形文字,滚筒印章只适应于粘土板,所以被封印完全取代。
巴格达街头有许多雕塑和纪念碑,其中最令我们倾倒,流连其间不愿离开的,则要数巴格达沙希德纪念碑(Al-Shaheed Monument )。这座纪念碑建于1983年萨达姆时代, 纪念两伊战争牺牲的将士。虽然它是暴君统治下的产物,但是没有人能够否认这是一座令人惊叹的艺术品,今天它成为了所有战争中所有阵亡伊拉克人的纪念碑。纪念碑由一个直径一百九十米的圆形平台组成,位于人工湖的中心。平台上有个四十米高的覆盖着青色瓷砖的分体式圆顶,类似于阿拔斯王朝时代的圆顶。圆顶在中心被分成两半,远看犹如两朵空心的浅蓝色莲花,十分雅致动人。一个半圆球掩映着一个圆形水池,而另一个则保护着伊拉克国旗和献给战争烈士的永恒火焰。非常简洁明快的造型设计,却产生强烈的视觉效果。美国艺术杂志将此碑评为中东地区最美丽的纪念碑,可谓名至实归。
我们在巴格达待了四个整天仍意犹未尽。这个城市实在太丰富多彩,源远流长的历史、宗教和文化遗产,令人目不暇接;热情友好的市民,使我们有宾至如归的感觉;充满人间烟火气的街道和市场,让人流连忘返 - - -。毋庸违言,今天的巴格达破旧不堪,肮脏拥挤。自从2017年伊拉克政府在美国压力下,拒绝了中国地铁换石油的建议,交通堵塞已经严重到令城市瘫痪的程度,以至于今天人人都在怀念中国当时提出的五年地铁计划。但是在巴格达你能处处感觉到勃勃生机和活力,相信只要和平能够得到维持,假以时日这个城市一定有着美好的未来。
阿拔斯宫内外
伊拉克国家博物馆
人首翼兽像正面和侧面
博物馆参观者
楔形文字
滚筒印章
希望重振亚述雄风的小男孩
自由雕像
沙希德纪念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