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莱湖位于缅甸掸邦首府 — 东枝的南面,是缅甸中部的高原湖泊。湖面的海拔高度大约970 米左右,茵莱湖东西宽约10公里,南北长22公里,是典型的溶蚀湖,属萨尔温江水系。茵莱湖三面环山,处于盘地中间,湖四周热 带植物茂盛、风光旖旎。四季气候宜人,和中国的昆明类似,这儿是我们在缅甸旅行的第一站。
中午时分我们搭乘的仰光航空班机降落在海霍机场,机场离茵莱湖有30多公里。和其它发展中国家不同,缅甸的出租车司机很团结,看见外国人咬定高价不松口,到茵莱湖就是20美元,在一个人均生活费一天不到1美元的国家,这可是天价了。走了那么多国家,只有苏丹的出租车司机也是这德行,斩起外国人来一点不客气。看到我们和一对瑞典夫妇合租一辆车,又给加了2美元要价22美元。大家坐进一辆没有一个仪表盘工作的丰田老车,吱吱嘎嘎地沿着坑坑洼洼的沙土路跑了约1个小时,来到湖旁的Nyaung Shwe 镇。镇口有个亭子,外国人进镇,每人得付3美元路费。住进“孤星”介绍的Remember Inn,成色挺新的楼房,宽敞明亮,带卫生间的客房干净整洁,还包早饭。放下行李,问旅馆老板租了两辆自行车出门。
在镇中央的市场吃了两碗当地的米粉,酸酸辣辣的。先跑旅行社,买好后天飞往曼得勒的机票;包下了明天早晨的游船,一艘可坐5个游客的机动船;兑换了一些缅币。办完这些事已近下午3点了,都是沙土路的小镇,人来车往,在阳光下尘土飞扬,记得镇外的乡村风光十分迷人,我们掉头向镇外骑去。
蓝天白云下,路边小桥流水,鸭鹅浮游,河畔农田耕牛,村落炊烟,好一派逍遥自在的乡村风光。我们沿着河边的小路慢慢地骑行,清新的微风徐徐吹过,令人心旷神怡。过路的僧人们,互相说笑打闹,充满了尘世的乐趣;在小船上的农夫,不紧不慢地打捞着水草,看着他那专注的神情,纯熟的动作,仿佛就像一个在打太极拳的大师;在河边戏水的孩子们,欢呼雀跃;河边码头上的妇人们,边梳洗边聊着家常。无论是谁,投向我们的微笑都是那样的纯朴厚道,在物质的欲望和生活的压力下,这种坦诚的微笑在世界的大部分地区已经不容易看到。尤其令人吃惊的是,当我拿出照相机时,人们的态度是那样的视若无睹,该干什么的还干什么,没有丝毫羞涩和躲闪,更没有任何的愤怒和恐惧,没有发达国家人们面对镜头时的做作,也没有贫穷地区人民通常的自卑或者愤怒。缅甸人自信大方的神态,堪称这世界上最美的一道风景。
太阳渐渐西斜,寺庙的金塔在平静的河面上映起道道金光,一艘接一艘地小船向村落的方向划去。在返回小镇的路上,回味着缅甸乡间农人们知足常乐的简单生活,让我不禁想起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舟入窄道,又是一村,放眼望去,良田池塘竹屋错落有至,好一幅山水田园美图;近处,往来种作之男女,衣著鲜亮,三三两两来往于阡陌交通,随处可闻鸡犬啼吠,空中更有零星白鹭啾啾悦耳之鸣。黄发孩童垂髫老人,相伴作乐,却也怡其所哉。” 现在有个新词叫“普世价值”,我想世人向往桃花源般的生活,应该是最古老的“普世价值”吧。
第2天早上6点,天空漆黑一片,我们和意大利人丹尼尔一起,高一脚低一脚摸黑赶往码头。丹尼尔昨天下午到的,我们回旅馆时,他正在柜台上打听游船的消息,我们就把他顺便给网罗过来了。船老大已经如约在等我们了,黑黑瘦瘦的中年人,带个8-9岁的男孩,挺聪明伶俐的样子。他的柴油机动船船身狭长,外体漆彩,吃水轻浅,我们从前往后单排入座。这种船轻巧灵便,唯一的缺点就是噪音太大,和湖上的幽美环境很不协调。船老大无奈地解释说,因湖中密布水草,噪音小的汽油发动机吃水较深,容易被水草缠住,无法行船,而价廉物美的中国产柴油发动机,因不受吃水深浅的限制,自然大行其道。
船从运河进入茵莱湖后,水面豁然开朗,雾霭中的两面群山,沿湖列席向南。湖水清浅平静,高出水面的芦苇纹丝不动,早起的水鸟掠过水面,留下串串清脆的啼叫。水面远远近近,已有不少勤劳的渔民在作业。茵莱湖上的小艇如同茵莱湖自身的形状,窄而且长。这样的艇在湖上行走轻飘而灵巧,一叶扁舟,便是指它们了。渔船常常一人划,但不像世界其它地方的渔民用手划船,茵莱湖的渔民们站在船尾用一只脚来操纵船浆,这便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茵莱人的单腿划舟,是茵莱湖的奇观之一:一叶扁舟上,一成年男子立于船尾,手 举高约一人的喇叭形罩网,单腿夹了船桨,一边划动小船,一边观察水下动静。待到下网之后,即以一长长的竹竿搅扰罩网周围的水草,直到逃窜的鱼儿卡在网上为此。划船过程中,渔人的身体姿势十分优雅,斜身跷腿蹬浆,整个身体和小船成为一体,桨板高低起落,小船无声漂曳前行,桨板带起的一串水珠,也是落水无声。据说这种独特的捕鱼方式,有着十分重要的保健意义,因常年生活在湖上,渔人们为避免双脚的行走功能退化,遂发明了这种原始又独特的划桨姿势。
天空越来越亮了,太阳在东边的群山之后缓缓升起,平静的湖面被映成一片灿烂耀眼的金黄,艘艘渔船在逆光的照射下,幻化成了一个个黑色的剪影,我们仿佛置身于一片黄金的海洋,周遭是无边的宁静,如梦似幻的美景,令人目眩心悸,如痴如醉。随着太阳的升高,满目黄金消失的无影无踪,清凉的湖风将我们从梦境召回,纵眼望去,湖水湛蓝,水天一色,浩瀚无边,仿佛置身大海之中。
船老大告诉我们,茵莱湖有三大奇观:缅甸最大的水上集市 “伊瓦玛”,独特的水上村落和浮岛种植法,用脚划船的茵莱人。令人遗憾的是今明两天月圆,没有水上集市。说话间,眼前出现了一眼望不到头的绿地,地里插着密密麻麻的竹竿,船到近旁才看清楚,这可不是一般的陆地,这是茵莱湖独有的浮岛 – 浮在水面上的农田。 它究竟是怎样形成的呢? 湖里的有许多浮萍和水草,经风浪吹打,便集中到一 块,经过多年,上面的水草腐烂了,加上陆地上吹来的尘土,就形成了一个个小浮岛,这叫“天造岛”。还有一种是“人造岛”,即人工造的岛。茵莱族人打捞湖中的水草和芦苇,将其捆绑在一起,连接成片,捞起湖底的淤泥铺在草岛上面。这种浮岛通常厚1至3尺,同时得用竹竿插到湖底加以固 定,否则这片“土地”就会漂走。这些浮岛可以随湖水的涨落而升降,也可以像船一样划来划去。岛上的蔬菜既不会因湖水暴涨而淹没,也不怕干旱无雨而干枯。长长的浮岛之间留有窄窄的水道,农人驾小艇在田间劳作,成为茵莱湖的一大奇观。
茵莱湖水上村落则又是一番风情,人们的采用打桩法,将柱子的一头打入水底,另一头则露出水面约1-2米左右,然后在桩上铺木板,建成水上 阁楼。每户人家的阁楼下都拴着几艘小艇,这是茵莱人生活和劳作必不可少的代步工具,缺之则寸步难行。“水上人家”比邻相连组成“水上村落”,每个村之间都隔着湖水,遥遥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村民们甚至可以相互调大嗓门传递信息。若两座村落距离 较近,便架起拱形竹桥或木桥,这样桥上人来人往,桥下小舟穿行如梭,构成一幅幅“小桥流水人家”的水乡风景。我们的小船在水上村落穿行,无论是过往的大小船只,还是水上人家的居民,都会微笑着向我们招手,偶尔会看见一个女孩子用长长纱笼裹着身子,站在伸向水面的屋后台阶上洗澡, 椰子树高高耸立在水上民居的四周,漫妙风光轻轻在眼前掠过, 万种风情漂浮于水天渺茫之间。妻子扭头问丹尼尔:“这东方的威尼斯比起你们意大利的威尼斯如何?”丹尼尔笑了:“各有特色,各有特色。”
意大利的威尼斯已成为一座纯粹的旅游城市,而茵莱湖还是当地居民劳作生息的家园。村落中有寺庙,有铁匠,纺布,金银器,卷烟等各色作坊。中午时分,当我们在一家纺布作坊参观时,正好有满载而归的渔船从楼下的水道经过,看着许多两个巴掌大的鲜鱼在船舱里跳动,我灵机一动问身边的作坊老板,我们能在你这儿吃午饭吗?只要每人一条鲜鱼加白饭就行。老板豪不迟疑地回答没有问题,身边妻子和丹尼尔都投来赞许的眼光,农家饭有时是最好的选择。听到我们每人付2美元吃午饭,女眷们欢呼雀跃着跑去准备了,我们坐在2楼阳台的竹椅上,和作坊老板一起悠闲地喝茶。老板告诉我们,他这一家子有14口人,父母老俩口,他哥一家4口,他家4口和妹妹一家4口,都住在一幢2层的板房中,家中打理得一尘不染,除了床和桌椅板凳,没有任何现代电器用具。
“你们兄弟结了婚还住在一起?”我吃惊地问他。
“是啊。”
“这么多人住在一起,不会吵架吗?”
“没有,为什么要吵啊。”老板不懂我为何吃惊,也不明白我的怪问题从何而来。
在下午参观的其它作坊里,同样的问题都得到了同样的回答,毫无疑问21世纪的缅甸人还能够和谐地三代甚至四代同堂,交谈中得知,他们并没有中国古代君臣父子的等级观念,没有修身孝顺的道德情操,而只有物物共享,于人为善的朴素理念。而提起三代同堂的大家庭,我们华人本能想到的是红楼梦里的同床异梦,勾心斗角;家春秋中的相互倾轧,明争暗斗。站在缅甸人简朴的水上阁楼,不禁想起老子所说的:“大道废,有仁义。“和“六亲不和,有孝慈。” 面对着缅甸人贫困却和谐的大家庭,对这些话无疑有了更直观和深刻的认识。
时代的潮流浩浩荡荡,当今世界大部分的地方,金钱务实取代了家族血脉,科学取代了宗教,社会取代了国家,全球化取代了故乡,物质越来越丰富,做人的压力却越来越大,忧郁症成了所有发达国家最普遍的疾病。随着赴茵莱湖的游客日益增多,互联网的日渐普及,茵莱人和谐的大家庭还能维持多久呢?想到此阵阵悲哀不禁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