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一日宋江与数位头领在忠义堂闲话,忽见一喽啰来报,道是外面有三位百姓求见。宋江闻报,不明所以,吩咐把他们带进忠义堂询问端详。
三人入内,都是商人打扮。第一位上前施礼道:“小人经商为业。今日从宝山路过,不料一位好汉拦路,把小人一车上好瓷器夺了。小人血本无归,本当寻死,又想梁山泊宋公明十分仁义,特来拜见,望乞赐回货物,小人感激不尽。”
宋江听了,略一皱眉:“抢你货物者未必便是我家兄弟。你且看看在座的头领,可认得出吗?”
商人抬头环视左右,便见一条黑面大汉,鬓边一搭朱砂记,正是赤发鬼刘唐。
未待商人开口,刘唐已经怒发倒立,站起身来,迈上一步,扯住他的衣服,拽拳要打,却被宋江连忙喝住。
刘唐道:“大哥有所不知。小弟虽然拿了他的瓷器,我们是有字据的。他甘心奉送,且签字画押。如今翻脸诬告,如何饶得?”
商人道:“大王明鉴。那位好汉持刀相逼,小人怎敢不签?”
宋江把眼睛一白:“既有字据,便不是强夺了。这商人好不晓事。若不是我山寨素讲仁义,你不免吃些皮肉之苦。左右,将他轰下山去!”
赶走了第一位商人,第二位战战兢兢走上前来:“小人经商为业。今日从宝山路过,不料一位好汉拦路,把小人一车珍贵玉器夺了。小人血本无归,本当寻死,又想梁山泊宋公明十分仁义,特来拜见,望乞赐回货物,小人感激不尽。”
宋江听了,又是一皱眉。“你可听见刚才那厮,既有字据,还要来此罗唣。你若也如此,我定不与你罢休。”
商人连忙道:“小人不曾签任何字据。那位好汉一身白肉,胳膊胸膛上遍刺青龙。大王可知是哪条好汉?”
话刚落地,一旁闪出九纹龙史进。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宋江。宋江接过一看,却是一份字据,上写某年某月某日,席板牙愿将玉器送与史进,下面具名画押。
商人大惊,连忙道:“小人查莫罗,从未见过这份字据。那席板牙是小人邻居,却怎将小人财物送与他人。请大王明察。”
宋江不耐烦道:“我山寨诸事繁忙,哪里顾得了你和席板牙的私事。既然这字据写着玉器归我史兄弟,你不必多言。左右,将他轰下山去!”
赶走了第二位商人,第三位年迈的商人已经瘫倒在地:“小人经商为业。今日从宝山路过,不料一位好汉拦路,把小人一车陈年好酒夺了。小人血本无归,本当寻死,又想梁山泊宋公明十分仁义,特来拜见,望乞赐回货物,小人感激不尽。”
宋江黑脸一沉:“什么人夺了好酒也不知会宋江,实是可恼。你且说说那人相貌。”
商人道:“那位好汉相貌凶恶,通身炭一样黑,手持一双板斧,好吓人也!”
一旁军师吴用附耳道:“听这人长相,莫非是黑旋风李逵?”宋江点头,环顾四周,却不见李逵。急忙叫喽啰寻找。
不一时,只听堂外炸雷也似一声“哥哥传我,却有何事?”一阵酒气飘过,只见李逵手持酒壶,踉踉跄跄,闯进忠义堂来。
宋江喝道:“兀那李逵,你不守山规,私自剪径。今有苦主上山鸣冤,你有何话说?”
吴用连忙道:“李兄弟,你取了此人一车好酒,可曾立下两情两愿的字据?”
李逵笑道:“学究休来取笑铁牛。字据什么的,刘唐也曾嘱咐过俺。可是俺向来性急,哪里耐烦弄那些什物。那车酒俺便是取了,却又如何?”
宋江大怒:“你这酒鬼,不成体统。山寨规矩,都被你害了。我岂能容你放肆!”说着话,右手摸进怀里,待伸出来时,手里却已拈着一张薄纸。
众人不解。这莫不是什么判决文书?
宋江高举这张纸,厉声对李逵道:“契约精神,神圣无比!我这里是一份自愿奉送美酒的字据。你快拿去,与那老丈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