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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和她的狗

(2020-03-14 13:19:00) 下一个

女人牵了两条狗走进了大厅,一黑一花,排在队伍的后面,窗口的柜员只有两个人在办理业务,队伍前行的缓慢, 玉儿就在队伍中查看着手机里的邮件,装货的集装箱出了问题,一卷四吨的纸上去,还没等站稳,集装箱的地板嘎吱一声裂了,这是仓库那边传来的信息,仓库说货柜质量不好,货车司机说仓库叉车工没有当心, 玉儿夹在中间,想着如何解决燃眉之急,队伍的后面突然乱了起来,玉儿被人挤的朝前一个趔趄,思路被打断了,回头一看,所有后面的人都在向后看,原来是那一黑一花两只狗,在争抢着和主人温存,那只黑色的狗呜咽着,貌似孩子一般的在哭泣,它使劲的往上跳,要用舌头舔女人的鼻尖,另一只狗毫不相让,也努力的伸长脖子,要和女人贴脸,玉儿惊呆了,这哪里是两条狗? 分明是两个幼小的孩子啊!女人至少有一米八的个子,她慈爱的低下头来,亲吻了那条大的黑狗,腾出的另一只手温柔的抚摸那条小一点的花狗,嘴里还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 Bob, be patient。”,女人又再次抚摸它,同时跟队伍里的人倒着歉。玉儿看的目瞪口呆,第一次看见狗狗是这样的求怜悯,玉儿甚至忘了怎么处理那条坏了地板的货柜。

 

队伍依旧很长,这是七月闷热的一个午后,玉儿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堆在了一起,下午还要去车行保养车, 还要给自己的宠物猫“ 黑王子” 看兽医,兽医WILLIAM 非常难约上,这几日黑王子胃口特别差,而且还经常打嗝,玉儿不知道它到底得了什么病,自从女儿小丹跟男友去了台北之后,玉儿觉得只剩下奶猫黑王子才是她这后半生最亲近的家庭成员了。玉儿想着她的集装箱,又想着黑王子,思绪烦乱。 这时候后面的一黑一花又呜咽起来,玉儿觉得好像从来没有听见这么凄凉的狗儿的哭泣声,女人又是一阵温存, 两只狗才安静下来。

 

玉儿离开银行的时候,女人和她的狗还在队伍中间。 七月的蒙城,是最炎热的季节,连吹过来的风都感觉有四十度。玉儿开着她那辆最新款的宏达车到达了诊所,William 的宠物诊所开在圣路易湖边,粉红色的香水百合和五颜六色的菖蒲花在夏季的风中摇曳着身姿,一阵阵香味在风中流淌。玉儿从车上抱下软绵绵的黑王子,小小的黑王子依偎在她的怀里喵喵的呻吟着,显得越发可怜可爱。诊所里也在排着队,玉儿找了个位置坐下,蓦然眼睛的余光发现了上午同在银行排队的女人,玉儿的好奇心让她不由自主的坐了过去。玉儿主动英文打招呼说“ 夫人你好,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 那妇人抬头看了看玉儿,也一下子认出了她,毕竟上午银行排队的人流中只有玉儿一个亚裔面孔。玉儿在国内当记者的习惯促使她非常愿意多问个为什么,“ 夫人,您的狗貌似和其他的宠物狗不一样呢?”玉儿小心翼翼的问道。

“ 夫人,是的,我的两条狗的确和其他的狗不一样,他们更容易受伤害,他们的胆子现在非常非常的小,所以我不得不走到哪里都带着它们,上午给大家添麻烦了。”夫人慢条斯理的说道。“ 那么他们为什么现在胆子这么小呢?” 玉儿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它们曾经救了我的孙子大卫” 女人一边说着,玉儿发现女人的眼圈已经红了。 “ 去年的一个午后,我的儿子带着我的孙子大卫来我这里看我,他和鲍勃父子俩在后花园里玩,花园里郁郁葱葱的长满了牵牛花,大卫看见漂亮的牵牛花就跑过去摘花,谁知道花丛里突然钻出了一条蛇,大卫吓得僵立在那里不知所措, 大小鲍勃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想和那条蛇搏斗, 一条蛇两只狗在花园里斗了起来,那时我们在起居室里正喝着儿子带过来的酒, 一家子在聊天,没有人注意到花园里发生的一切, 大卫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他的哭声惊动了屋子里的人, 我的儿子跑了出去,这个时候大鲍勃, 就是那条黑色的狗右腿已经被咬的流血不止, 小鲍勃的耳朵也血肉模糊,我从未见过自己的花园里还有蛇,我住在同一座房子里三十年了,这真的是第一次发生这样可怕的事情,如果没有它们,我不知道我的孙子大卫会出什么样的事情“, 夫人缓缓的道来当年的故事,“ 你瞧,大鲍勃的右腿是瘸的,小鲍勃的耳朵也缺失了一个小角。从那以后,鲍勃们就变的特别依赖我。” 玉儿不禁仔细看了一眼这两条狗,此时此刻,两个鲍勃都静静的卧在女人的脚边,它们或许知道,这是救了它们生命的诊所,所以才不声不响的耐心等待着医生的检查。它们伸吐着自己的粉红的舌头,好像能听懂它们的主人在夸它们。大大的眼睛在女人的身上探照灯一样的从上看到下。 女人说到这里又温柔的抚摸着两只狗,两个小家伙没有再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女人接着说“ 大卫那次也被吓的很厉害,差不多一年了,我仍然没有见到他,我的儿子说他的儿子不肯再回到奶奶的花园,可这是我住了三十年的房子啊,这房子有我过世的先生的味道,家里都是他亲自设计装修的,我怎么能卖掉它搬到别处呢? 我卖了它就等于背叛了我的先生啊! ” 女人的眼角又湿润了起来,“ 可是我也想念我的孙子”, 玉儿不知道有什么语言来安慰这个夫人,于是眼角不禁也热乎乎的, 她想起了自己远在台湾的女儿, 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看到女儿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外飘起了雨,这几日台风又登录了台湾那里,女儿你可安好? 玉儿在心里默默的问? 像是安慰自己又安慰旁边坐着的牵狗的女人,玉儿悄悄的嘀咕了一句“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诊所的秘书开始叫到了玉儿的号签,玉儿和女人打了下招呼,转身的刹那,玉儿看到大鲍勃又开始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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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发表在2019/09/20号第845期“蒙城华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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