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由山美君担任策展的画家泽郎夺理个展“己渡”在拉萨念者实验艺术空间开幕了。在筹划本次展览的过程中,我们有幸邀请到著名画家裴庄欣老师为泽郎的创作写下一篇饱含诗意的评论文章。裴老师是西藏美术史非常重要的画家,而他对青年藏族画家不倦的关注和关爱更是直接促成了这篇文章。】
我不敢说泽郎会不会是下一个凡高或高更
格桑央拉发来泽郎夺理最新的一批作品,其中部分己在他的社交媒体推文中见过。格桑告诉我这个展览的题目是“己渡” ,由藏文的“xxx”音译而来,英文则是“Bitter-Sweet”。我总觉得英文部分有点可疑,与“渡”无关。
在我的绘画生涯中,我也画过不少的“渡”,一直在“冒充”渡己渡人 。如此种种,假公济私的琐碎至今仍在进行。
两年前我在社交网络上认识了A,自称“温和的民族主义者”,坦率的德格小伙子,他又将阿坝青年泽郎夺理介绍给我。由于在川藏线上游荡的共同经历,我们以老乡的名义成为了网友。某天,当我在社交媒体上发出一幅寺庙内景油画之后,A留言道:“你跑到我们这些地方做什么?”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回复道: “我曾经的工作是西藏革命展览馆的美工,业务上有反映宗教场景的需求。”
从那之后,我与A在网络世界再无交集。原谅我年纪大了,竟然还与孙子辈的孩子赌气。说回泽郎。在成为网友后,我在各个平台上将他的作品一幅一幅翻出来看,在一阵狂喜之后,立即下载了其中的九幅加以简单的文字转发到了我的朋友圈。
玩水的孩子 13.5 * 19.5cm 纸本水彩
在网络上我得以与不少藏区人物结缘,包括寺院里的青年朋友。我必须承认,我采了他们不少仙气。而在我与泽郎的交流中,我了解到他的四川普通话水平跟我差不多,但还好,我从来相信通过画,即可大概判断出对方的真正状态。我告诉他,他的作品与我所见过全世界范围内相关众生的作品不太一样。是的,我曾经常常用Google搜索“西藏当代艺术”这一关键词,搜索领域内的最新动向,当然,也不单单关注画面的事。
泽郎的画,暂未受到已全球化的众多“佛系”图像的影响,也不太强调自身身份的重要性。而这两点正是此前我们所有人都在强调,但直到今天还无法解脱的,可能是带来额外加持的神话,抑或咒语。
泽郎笔下的画面是自恋自怜的,一种不应由我来定位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的。或许是新一代的卡通人,这些形象基本构成于平面,很多线条状态特征显现出在未知世界里的茫然:惶恐的巨大眼睛,凌乱的头发,透露着焦虑与不安的青年。虽然喜马拉雅地区的所有城镇,在物质上已非常现代化了。也正因为这些,我感受到他的恐惧与矛盾,我想或许也包括了与“佛系”之间的拉扯和对于身份的自问与困惑,还有对外界环境的敏感和茫然。
虽然看不到“我”是谁,“我”要去哪里,但那种无声的内心里的呐喊,回响在他线条流畅的纠结与幼稚之中,那种彻底的脱离主流的方式,反而流露出了一些扣人心弦,十分强烈的个体内心深处的感染力。直到最近,我看见在他的画中,一群花一样蓝的鸽子围绕着中心的一个男孩子,金色的花朵灿烂。我开始妒忌了,在信息发达的时代,总有人运气好些,于是边缘的地区,高山缺氧的环境,冰冻和蓬头垢面,飞翔的长发,小鸟或大鹰都挡不住他。泽郎前两年的作品和今天的区别也很大,我暂时真不敢说他会不会是下一个凡高或者高更。
在北京时,隆务寺的小朋友曲绒送我一本藏文诗集,我仔细翻阅了每一页,期待出现一颗汉字,却未能如愿。但却认出印刷质量不佳的封面是泽郎带有强烈个人风格的画。疯狂的头发下面的一张脸。有别于前两年的形态,野性的鼻子以及脸都开始变异和夸张。
在我印象中,泽郎的手稿和草图画得更好,就像我自己曾经守候的一样。而一旦放到正式的画面上,许多生动,本质的东西也随之消失。还记得我第一次在微信上转发他的作品,基本上都属于信手涂的黑白淡彩铅笔画。可惜世俗的社会需要的是完整的作品,特别是对于一个生于藏族文化地区的人而言,周遭的人们实际需要的是艺人、工匠或唐卡画师,以及体制内风生水起的人。当然,如果泽郎画中表达的是后者,恐怕这里就没有我任何事了。
看一个人的画,我总喜欢将其与周围的人比较,私以为他的画与一位在拉萨的朋友念扎的作品有某些异曲同工之处。不同的是,念扎用油画材料加上了光影与体积的西方处理方法,他仿佛也爱把自己,或一切的爱与不解,都放在寒冷的云层、冰和水里。可能因为年龄的原因,近年的冬季我也常常感到很冷。
这是我第一次隔山隔海地为画友写下一些文字,感谢格桑央拉的抬举,受宠若惊的同时立马答应尝试一把。在没有见过泽郎和原作的情况下,只能凭感觉,以自己主观臆断的方式去冒昧地解读泽郎,庆幸还有之前的缘分。祝贺泽郎夺理这么年轻就有了自己的策展人,以及在拉萨老友诺次的艺术空间里的这场个人展览,于是自己仿佛也看到更多的希望。
画画人,写点东西不容易,再次感谢友人格桑央拉给我的机会!
原文由山美龙石 发表,现转发到博客作为资料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