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里和大家从癌症普查谈到了生物进化，反馈五光十色。其中一个亮点是“人是从猴子来的吗”？仁者见仁，智者见智。Dr. Schwabe 的源生干细胞一说，可以不用走这条路，也最能圆说寒武纪大爆发。我对地球古远时代技术环境上如何允许这奇迹发生持有怀疑，但现在人力不可复制的条件不能让我们否定大自然的力量。现在仍回到分子遗传进化的话题上。自从DNA检测技术大发展以来，尤其是PCR（多聚酶链式反应）的问世，我们依靠检测SNP为人类带来了巨大的知识和应用。顺便说一句，PCR的发明人相信星象会对生命有影响。不过这先生另类，在诺奖自传里说初吻在牛圈里给了表妹。言归正传，什么是SNP，Single Nucleotide Polymorphism? 我们人的生命信息的30亿个位点（官版，或说“亚当”那份，每人两个发行版，60亿），每一个是4选1的码，A， C， G， 或T。每一个位点都有可能有碱基（码）突变，每一个检测到有突变的位点被称为SNP。从突变的生化机制上来说，从官版可以变成任何另外3个，那么每一个SNP的最大可能是在人群里4种都可以看到。即，有人那儿是A，有人C， 有人G， 有人T，或者有人是任何2种的组合。人类有多少SNP呢，一亿半多！不是1个人，是全人类，每2个人之间大概有3百万个SNP差异。有多少SNP是“全4”或“3/4”呢？很少，少到什么程度？十年前在一亿左右那时已发现了的SNP里，有0.1%。即，99.9%都只是从官版变了一回，加上没变的官版，4选2，见不到另外2个。这个统计应该很稳定，因为统计的时候已经有了一亿个随机的SNP位点了。

很长时间里我给学生们讲这个，会有几个好学好奇的问我，为什么在99.9%的SNP里我们只能见到4个碱基里的2个，而生化机制平等允许4个？很惭愧，我一开始只能说不知道。后来有一天电灯泡一亮，明白了！人的官版DNA是30亿个位点，在一个随机位点突变一次以后，同一个位点再来一次是1/30亿乘以1/30亿，还得能传代，后代还得多子多孙才能检测到。原来不是生化机制在阻止我们见到4个，是数学。那另外0.1%见3见4的呢？一亿的0.1%是10万，1/30亿乘以1/30亿应该玩儿不出10万来，怎么回事？也是十年前有篇权威杂志里的文章说，我们知道了，见3的（没说见4的）是这么来的，官版DNA复制的时候，2个DNA链在这个位置同时违背了互补复制，同时变了。加上官版，就是3了。

这和“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到哪里去”有什么关系？关系在这儿：对人或猴子或老鼠（及鸟兽虫鱼）这些多细胞多系统有性繁殖的生物来说，靠基因碱基突变来搞多个体定向物种进化，即，分子进化，是玩儿不转的。每学期教完课，信教的学生大赞，无神论进化论学生大骂。我最欣赏的一个学生当堂大骂！没事儿，我担当得起，一如既往地欣赏这个学生。

那么生命是神来一笔么？还不到那份儿上。为什么？我也和学生说，我们现在认识非常非常多的有机无机化合物（包括生化）。那人和所有生命是这些化学成分（包括水）的整合而无其它了么？要回答这个问题，先来看看我们对生命成分是不是全知道。我们“看”很多东西要靠仪器，只要仪器的功能和检测度不无限，我们能看到的就一定是有限的。那么生命除了蛋白质，核酸，糖，脂，无机物，和水之外，还有什么？要能回答出这个来，我就是神了。所有生命都用这些基本完全相同的成分，那它们应该不会是生命千差万别的最基本原因。机械上我们可以设想有一个很大很多样但有限的原材料和元件仓库，不同的人拿走相同的东西却可以做成迥异的车，船，飞机，等等。关键是拿东西的人有思维和设计。我们毫不费力的认可造一种豪华汽车需要有设计，我们却极力拒绝我们本身可以被设计。但在同时，我们又不得不承认，我们的视界有限。设计我们的是什么，精神的，物质的，抑或两者都不是？我可能尝试探讨的，到头了。

我自认属于中游智力及能力水平，所以上面SNP的电灯泡亮得很晚，耽误了自己和不少学生。比我聪明的人一定早知道，就是没人直接写出来，我找文献找哭了都找不到。那一定是没人愿意说了？因为说出来就意味着 ....？不过“银色的镶边”是大家可以放心玩手机，我们遥远的后代不会变成一个脑袋加两个大拇指。

最后，大家和我一起喊标语：“真理带来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