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议《金瓶梅》

领导（老婆）回国，老傢伙的余暇时间多了，想借此机会读读“大部头”的书。正好，家中藏有明万历版本的才看了不到一半《金瓶梅》小说，书签还停留在323/1004页。总是看看停停的原因有三：一是很早前潦草地看过，大概情节已经知道；二是在快节奏的信息时代，人再难静下心来；三是繁体小字，上了岁数，眼睛看东西本来就吃力。最近体检，大夫说我得眼睛已经得了轻微的白内障，故看长篇小说确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幸好，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有声读物、语音小说越来越普及。听书能免除我等老人的眼疾之苦，有朋友已乐此不疲。 网上《金瓶梅》的语音小说有几个版本，我听的是梁军老师227集的专辑。原以为有声读物就是照本宣科，但梁老师采用的却是别出心裁的说评书的形式，有点出乎意料。阅读原著当然最好，听评书乃属不得以而求其次，聊胜于无嘛。这次前后花了约80个小时才听完了《金瓶梅》，坚持下来，算是了结了老傢伙的一桩夙愿。

《金瓶梅》，一般认为是中国第一部文人独立创作的章回体长篇小说。全书100回，人物200多个，结构大而不乱。它假托宋朝旧事，实际上展现的是明代中晚期的政治和社会。其成书时间大约在嘉靖万历年间，作者署名兰陵笑笑生，真实姓名待考。

《金瓶梅》的书名由男主人西门庆喜欢的三个女主人公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名字中各取一字合成。小说题材由《水浒传》中武松杀嫂一段演化而来，通过对官僚、恶霸、富商三位一体的典型人物西门庆及其家庭从发迹到败落的事无巨细的描述，再现了当时社会民间生活的方方面面。反映了上自朝廷下至市井，官府权贵与豪绅富商狼狈为奸、鱼肉百姓、无恶不作的现实，展开了一个时代的广阔图景。西门庆一方面凭借经济实力来交结权贵，行贿钻营，提高政治地位；另一方面又依靠政治地位来贪赃枉法，为所欲为，扩大非法经营，从而成为集财、权、势于一身的地方一霸。《金瓶梅》揭露了明代中末叶社会的黑暗和腐败，对认识一个上至朝廷擅权专政的太师，下至地方官僚恶霸乃至市井地痞、流氓、帮闲所构成的鬼蜮世界，具有深刻的价值。感觉西门庆死后的章回似有些画蛇添足，不过能让人从另一个侧面，比如西门庆生前最亲近的拜把子兄弟任伯爵，女婿陈经济，潘金莲以及她的丫环庞春梅等，看到了更多的世态炎凉。

说起《金瓶梅》，很多人的第一反应是：黄色小说。《金瓶梅》作为明代四大奇书之首，从诞生之日起世人对它就颇有微词，很长时间被统治者视为“诲淫”之书，一直列为禁书的行列，直至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才逐渐有所改观。《金瓶梅》里面有色情描写确实不假，但仅占了其字数的百分之二或三（据高晓松统计，康熙本里不足2.5%）。《金瓶梅》绝大多数篇幅都在描绘明代真实的生活和人物，是一部以描写家庭生活为题材的现实主义巨著，在中国文学史上极具价值。据说，在出版业高度发达的明末，黄色是小说中的“标配”，兰陵笑笑生只是迁就市场，并非为了写黄色而写《金瓶梅》。《金瓶梅》之出名、流传、伟大，和黄色几乎没有关系。然而，人们往往不注重它有价值、有意义的方面，偏偏要放大其有关性的描写，这是《金瓶梅》被妖魔化的一种现象。《金瓶梅》对腐败制度的真实描写才是它被历代统治者所禁的主要原因。

不少人看过《金瓶梅》，往往站在道德的高度痛恨潘金莲和西门庆。为此，小说和据此改编的电影《我不是潘金莲》获奖无数 – “不是潘金莲”是女主上访20年的诉求。可在当今社会里，何曾少过潘金莲和西门庆？有人调侃得好：

女人只要身材硬，哪里都有西门庆，

男人只要他有钱，到处都是潘金莲。

其实，这才是人性。《金瓶梅》把人性中的真假善恶、是非良善写得鲜活、真实。潘金莲的确是一个妖艳、淫荡、狠毒的典型，但也应该看到，正是封建男权社会的婚姻制度与道德规范，逼迫一个原本正常的女人变成了一个谋害亲夫的淫妇。还有人说她具有反抗精神，勇于追求自己爱情的自由。西门庆那么欺男霸女，一生纵情声色，无日不酒肉的坏人，也有好的一面。对待朋友、对待下人、对待找他帮忙的人，他的热心、他的慷慨让人不由得感叹。他有钱而不吝啬，待人接物周到、坦诚。不光帮人，而且还会想到不让被他帮的人感到不舒服。他的创业能力和商经天才也是让人佩服，也有值得学习的地方。你可以说《金瓶梅》缺少正能量，但这世间本就不存在绝对的好人和坏人，就像这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金瓶梅》可贵之处就在于它的写真，写尽了从乞丐花子到京城宰相，明朝各个阶层的生活状态、世道人心，展现了真实社会的形形色色。

《金瓶梅》描写的社会过去400多年了，除了当时合法的一夫多妾的制度外，书中的西门庆/潘金莲等芸芸众生并没有在当今的中国社会中销声匿迹，也并非没有可比性。相反，它们一脉相承，警觉世人。

二零二三年三月二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