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邻居

就这两天，突然发现对面邻居在挂牌卖房子（见下图）。这栋房子建于1955年的美国婴儿潮（baby boom）年代，与我的岁数相仿。一平层，大约一千多平方英尺，右侧后来加盖的车库不算。

和他大儿子聊天，才知道他老爸每况愈下，吃喝拉撒睡已不能自理，记忆力也丧失了，好在还能勉强认识孩子们。在这之前，他的两个儿子就轮班住在这栋房子里照看老爷子已有一两年了。老爷子有三个孩子（2个儿子和1个女儿），他们也都我这个岁数了，实在不堪重负。在最近一次送医院紧急抢救之后，他们只好把老爷子送进了附近的老年疗养院（nursing house），那里有24小时的医护，老爷子可以得到更加及时和专业的照顾。他大儿子内疚地说，他们也只能这样了。

这所房子的主人一直没有更换过，是一位独居老人 - Robert，老爷子今年满96岁（三月份的生日）了。我们九年前搬来和他做邻居的时候，他的身体硬朗，无需他人照顾，一个人还在房前屋后种花养草，院子收拾得漂漂亮亮的。那年，我们街道开“street party”，他拿出珍藏的他当年房子刚盖好时的历史照片给邻居们传阅 - 他是我们街道历史唯一的见证人，因为其它老房子的主人都换过好几茬了，更不要提大部分都已翻新重盖的大房子了。要知道，美国人是喜欢搬家的族群。美国房屋贷款网站 LendingTree 上个月根据美国人口普查局（U.S. Census Bureau）的数据，公布了美国家庭的搬家频率：一般每7 - 8年会搬家一次。

2013年10月的一天，他在前院干活不慎摔倒在地，幸亏我和小儿子开车回家时发现了他。老美郊区的民居路上下午行人不多，也不知他在那里忍痛躺了多久了。他嗓子嘶哑但喊微弱地在喊“need help”，幸亏儿子耳朵尖听到了。原来他的右肩骨摔成了断裂（后来诊断的结果），手臂和脸上都有血迹 。自己爬不起，只能倒在地上拼命地向我们招手。我们赶紧把他搀扶到他自己家里，他儿子们的电话一时无人接听。我自告奋勇开车把他送到了附近的医院，救了他一命。

我在想，老爷子这么大岁数仍愿意一个人坚持“独守空房”，一定是他与这个房子的感情太深了 - 毕竟已经和它生活了快60年了。房子虽老且旧，但却承载着老爷子心中几乎所有美好的回忆。

国内老在宣传“美国是老年人的坟墓”，意思是老美岁数大了子女都不管他们。但在老爷子这里显然还不是这种情况，算是个例外？从那次事故之后，住在附近不远他的两个儿子隔三查五地过来照顾他，帮他料理前后院子。女儿住的较远，但时不时周末也来。我看他平时一个人也的确可怜，冬天下大雪时，只要早上我上班来得及，我都会顺手用扫雪机帮他把车库前的driveway清扫干净。

摄于五月四日 – 感叹：好花不常开呀

我们2012年在老爷子的对面买了一栋类似他家的老房子，推倒重新盖了现在的大房子（见上图）。每天起床打开卧室的窗帘就会看到对面邻居的老房子，每天都在想这栋老房子什么时候卖呀，总在想象有人在原地盖起一栋漂亮的豪宅，那将会是多么的“养眼”呀。要知道我们这条街道现在80%以上的房子都是这些小房子被推倒后重盖的了，剩下的百分之十几的估计用不了三年，整个街道就会再也见不到老爷子这样的又小又旧的老房子了。这些老旧房子不仅“有碍观瞻”，也影响我们附近所有房子的价钱呀。

俗话说，人算不如天算。这不，先是我们等不到老爷子搬家，我们自己就决定先搬走了（按老婆的理论：融入美国有各种指标，其中一项就是要乐于搬家），而对面邻居的房子现在终于也要卖了。老爷子在这里居住了67年之久，他一定舍不得离开，更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但生命的轮回由不得你呀。不是说“生带不来，死带不走“的吗？咳，人都会走到这一步的，我们自己将来一定也会这样。。。

二零二二年五月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