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蒂娜在进入安祈奶奶的房间之前,都会深深地吸口气,她尽量地把自己气喘吁吁的呼吸调匀,把忙乱的脚步放慢。虽然蒂娜在医院里已经忙了一天了,但要面对安祈奶奶,蒂娜还是要让保持一个好心情。
蒂娜做护士工作,由于医护岗位人员缺乏,护士们的劳动强度都非常大。蒂娜是黑白天倒班工作,工作分为3部分,首先要查看病房,给病人们打针,吃药,量血压,其次要问讯和照顾年纪大的病人的生活起居等事务,最后还要为病人们复查,写病例。
安祈奶奶已经92岁了,她瘦瘦小小的个子,轻飘飘的身体总是向前倾着,猛一看倒像是一位没有长大的小女孩。安祈奶奶有着一头漂亮的银色卷发,高高的鼻子,深邃的眼窝,眼睛是那种淡淡的蓝色的,从轮廓可以看出老奶奶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一位美女。可现在安祈奶奶却总爱皱着眉头,这使她本来就皱纹密布的脸显得更加沧桑,一道道皱纹那像刀刻在脸上的痕迹。安祈奶奶总是流露着迷茫的表情,好像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的耳朵也听不清了,她的世界总是很安静。
安祈奶奶住在医院二楼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里,她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喜欢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向外张望。安祈奶奶每天就这样静静地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发呆,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经常,椅子上都会发出”呼噜噜“的鼾声,安祈奶奶睡着了。
蒂娜如果值白班,她下午3点都会准时来到安祈奶奶的房间,给她打针,喂药,扶她上厕所,然后叫她上床休息。从周围病人以及其他护士的口中,蒂娜知道安祈奶奶的丈夫很早就去世了,几年前她的儿子得心脏病走了,去年她唯一的女儿也不在了。安祈奶奶记不得她有几个孙子孙女,除了圣诞节,平常从来没有人来看她。
进到安祈奶奶的房间,蒂娜每次都会和她说上几句话:“你今天好吗?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安祈奶奶好像没听见,她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继续地向外望着。蒂娜一边整理着床单,一边又说:“你看,今天的天气多好啊!阳光明媚,外面的花开得多漂亮。”安祈奶奶听见了,她点着头。
“你该吃药了。”蒂娜又说,这回安祈奶奶听不见了,因为她没反应。蒂娜走过去,趴在安祈奶奶的耳边重复着:“你该吃药了。”安祈奶奶满脸不高兴地瞟了蒂娜一眼,然后她把手乖乖地搭在了蒂娜伸过来的胳膊上。蒂娜心想,这个老太太专听喜欢听的,看来她一点儿也不糊涂。
蒂娜扶着安祈奶奶上完厕所,给她喂完药。蒂娜对安祈奶奶说:“你该上床休息了。”安祈奶奶这才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乖乖地让蒂娜帮助她慢慢地爬上了床,她像一个小孩子一般把瘦小的身躯团起来,叫蒂娜给她盖好被子。
临走,蒂娜都会拥抱一下安祈奶奶。有的时候,蒂娜看她心情好,还会逗逗她: “哟。。。你今天穿得好漂亮哟,像一个公主。”只有在这时,安祈奶奶那紧绷的脸上才会露出久违的笑容。安祈奶奶的笑很灿烂,她脸上的皱纹更加皱了,皱成了一朵花。蒂娜喜欢看安祈奶奶笑,这让她想起了自己慈祥的老祖母。
有一天,蒂娜又来到了安祈奶奶的房间,只见安祈奶奶正坐在椅子上,她的身体向前倾着,整个脸几乎都贴在了窗前的玻璃上,她把两个胳膊搭在窗台上,尽量地伸长了脖子向外看。蒂娜发现安祈奶奶以这样的姿势往外看有些时候了,前几天蒂娜特意找来一个大厚垫子放在椅子上,这样安祈奶奶就可以坐得高些,能更好地看到外边。蒂娜不知道她倒底在那里看什么,因为她的那扇窗正好对着楼后,那里除了一个小花园,草坪和树木,还有一条小径之外就没有什么风景了。这时,安祈奶奶转过头看见走进来的蒂娜,她使劲儿地冲着蒂娜招手,脸上露出神秘的表情,然后她伸出左手比出5个手指头,右手不断地指向窗外,她冲着窗外扬起下巴,得意地笑着。蒂娜赶紧走到窗前,她顺着安祈奶奶的手往外看,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小花坛,草坪,树木和一个条小路。
因为是冬天,所以楼后的小路上很少有人经过。这时,安祈奶奶又使劲儿用手指点着窗外。哦。。。这回,蒂娜明白了,原来安祈奶奶是在数小路上的行人。蒂娜对安祈奶奶点点头,安祈奶奶见蒂娜懂得了她的意思,高兴得像个小孩子一样拍起手来。“很好,很好。。。”蒂娜对安祈奶奶说:“你今天已经有6个朋友了。现在,到吃药的时候了。“突然,安祈奶奶问:“圣诞节什么时候到啊?”蒂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安祈奶奶又问了一遍:“圣诞节什么时候到啊?”蒂娜心想,现在都已经是三月份了,圣诞节已经过去了,这老太太准是又迷糊了。还没等蒂娜开口,安祈奶奶又问了:“我的父母什么时候来看我呀?”这回蒂娜明白了,安祈奶奶并不是在问她,安祈奶奶只是在那里自言自语。这时,安祈奶奶又重复道:“我的父母什么时候来看我呀?”这话,蒂娜听得心里边酸溜溜的,她拍拍安祈奶奶的肩膀,笑了笑:“圣诞节很快就要到了,到了圣诞节,你的父母就会来看你了。好了,现在该吃药了。。。吃完药该休息了。”安祈奶奶安静地点点头,她乖乖地吃完药,慢慢地爬上床,她又像小孩子一样团起那瘦小的身躯,蒂娜赶忙给她盖好被子。
安祈奶奶安详地入睡了,她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安祈奶奶在梦里梦见到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