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００５／１２／１３ 作者：夜蜻蜓 十四　　断线风筝 老卫赶到小何家的时候小何正一个人一杯酒一碟菜一台电视机地消磨时间呢。老卫刚坐定小何就从沙发脚摸出一瓶啤酒，用两根筷子那么一夹然后一撬就把啤酒瓶盖给撬了下来，也没起身拿酒杯，就那么递给老卫让老卫直接对着酒瓶口吹。刚工作那会儿同时分到单位的大学生聚会时都这样，习惯了，感觉就一个字：爽！ 老卫扬起脖子先咕嘟咕嘟了几大口，看看小何那碟下酒菜，原来是个拼盘：煮花生卤肉外加凉拌鸡丝。心想就小何这样倒也挺不错的，下班了啥都不用操心，熟食摊上买上几样菜，回家一瓶啤酒，就可以把自己放倒在沙发上彻底放松。自己呢？虽说不用回家做饭，可家里总有看不见摸不着的一件接一件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这做就做吧，还不能顺着自己的意思去做，得首先让老婆和儿子满意了，才轮到考虑自己的感觉。也不是心里不愿意，看到老婆儿子特别是儿子高兴了，心里也跟着高兴，可时间久了慢慢就有了那么一种……累的感觉。一年两年好说，三年四年也行，五年六年习惯了，七年八年开始麻木，再往后心里可是越来越空虚，年纪越往上码就越来越有一种似乎什么都没抓住的感觉。不错，也算有家有业的人，可事业呢，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在工会混了那么些年，老卫自己都觉得颓废，不是没有过上进心，而是看的多了听的多了渐渐地这上进心也被磨掉了。在国营企业里想要混出个人模鬼样来那得耍多少手腕费多少心思死掉多少脑细胞阿？！你得脸皮厚，嘴巴甜，眼色好，跑得快！最主要的还得拍对马屁。现在大家不都喜欢把女孩子找老公比作买股票吗？这想要在官场上混也是一样的：看准了，他上，你跟着上！看走了眼，他没能上不说，上去的那位看你不顺眼，心里记恨你过去没把他放眼里，给你双小鞋穿你还不敢叫脚疼！老卫也想过既然别人能做到的为什么自己不能？别人能脸皮一厚，自己也厚一脸皮不就行了？可想归想，做起来还真不容易。有些话就算肚皮里早打好了腹稿，到了嘴边愣是说不出来，要不就是说出来了，味道也变了。到了后来老卫只有佩服别人的份儿：这人跟人还真不一样！有的人那是有天分！不是你想不要脸就可以不要脸那么简单。这不要脸还得讲个艺术！有的人不要脸了，领导和同事反而给他面子，而有的人呢，除了落得个耻笑外什么实惠的都没有，反被人看扁了去。老卫自知没那个智商，干脆不去动这份心思。不过虽说自己主动放弃了上进的追求，心里多多少少还希望着能有那么一天被动上进一下。可惜啊，这一天似乎非常遥远。 再说自己的家吧。和高梅从恋爱结婚到生小孩，就象公式一样，一加一等于三，顺当得吵架都很少，当然了，激动人心的时候也同样少。老卫对高梅从来没有过怦然心动的感觉，想必高梅也如此。一步步走到今天一大半是因为“合适”俩字，还因为一直也没有其他的选择。有了儿子，家庭的重心就转移到了儿子身上，家里的话题也几乎都围绕着儿子，其他的，除了商量一下买什么菜做什么饭，什么东西坏了该修该换，剩下的就是守着电视机等着上床睡觉去迎接同样无味的另一天。高梅是个不太喜欢讲话的人，什么事都放在自己肚子里慢慢想慢慢琢磨。老卫觉得高梅最大的优点是不喜欢在家里唠叨单位上的事儿。可他没想到的是高梅不说不等于她没有想。从某种角度来说唠叨出来了反而有好处。为啥？她讲了，也就不会老惦记了！高梅虽说不唠叨，可在心里不知道翻来覆去琢磨了多少遍，琢磨完了还一直放在心上，好端端地给自己加了不少压力。今天就更莫名其妙了，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没说对，把已经答应了妹妹的事给黄了。你说这能不让人生气么？！还一点商量都没有。 “还是你好啊，小何！”老卫感叹。 “我？开玩笑吧？”小何嘴里嚼着鸡肉含含糊糊地说：“好在哪里？” “一个人，自由。我知道这么说有点不合适，可有的时候还真羡慕你自由自在的。”老卫在小何面前说话是没有顾忌的。 “那倒是。自由倒是挺自由。说不定很快就会彻底自由了。” “彻底自由？什么意思？”老卫看着小何，小何的脸色非常平静，老卫摸不着头脑了。 “我老婆要跟我离婚。” “不可能吧？你们关系不是一直很好的吗？怎么突然就闹离婚了？” “我也感觉很突然啊。可人家等着我在离婚证书上签了字就结婚呢！” “怎么会呢？不可能吧？”老卫除了“不可能”再想不出什么好说的了。 “现在不可能的事多了去了！”听小何说话的口气似乎谈论着一件跟自己没多大关系的事。老卫非常不理解，心想这小何会不会是气糊涂了？这人的心情那，到了极点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往往是常规的反面。比如说吧，伤心到极点的人，你是绝对不会看见他掉眼泪的。他能掉眼泪了，基本上心里已经接受现实了。 小何和他老婆感情好那是整个公司出了名的。别看小何一学工科的，谈朋友的要求却很高，还宁缺勿滥！所以一晃两晃的，同时进公司的人早结婚的结婚，有的甚至都有了下一代，小何还一个人晃悠着，直到有次出差在火车上邂逅了他老婆。见过小何老婆的人都说小何等得值！为啥？因为小何老婆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更难得的是能力强，大学里学的是金融，毕业后进了中行，认识小何的时候已经是个小头脑了！照理说这么个优秀的人还能少了人追？哪还轮得到小何？可人缘份在那儿！硬是被小何给娶回了家。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两地分居。小何老婆不愿意放弃自己努力的成果，小何呢，学的专业到了小何老婆的城市不好找工作。再说小何私下里对在工会工作是十二分的满意，因为这样他就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捣鼓他的摄影，还冠冕堂皇。就这么捣鼓着居然在一次世界性的运动摄影比赛上拿了个二等奖！这就更让小何雄心勃勃了！小何的摄影非常唯美，也曾有人请他去摄影楼做摄影师，被他给拒绝了。小何一心想的就是能有那么一天拍出一张震撼性的照片，那得是世界级的！ 是小何的才气和雄心征服了小何老婆。两个有才气有追求的人为了各自的理想努力着，也互相鼓励着。老卫一直在心里羡慕小何两口子，那才叫比翼双飞呢！可现在…… “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没听你说起过？”老卫很想为好朋友分担点什么，可这事儿，谁能分担？怎么分担？ “好几个月了。先说让我考虑考虑，现在开始催了！昨天还把离婚协议书给我传真过来了呢！”小何家条件好，别看他一个人住，首先这房子就没买公司自己修的而是买的外面的商品房，跃层式，是公司里少有的不当官却住好房的人。装修就更不用说了，小何那是挖空心思往美里整往格调上套：这是他们的新房。小何老婆自己在外面租房住，家可是安在小何这边的。一般家用电器就不用说了，什么传真机电脑也是一应俱全。 “那你打算怎么办？”老卫问。 “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我之所以拖着就是为了让她回来一趟面对面地谈谈，要不就面对面地签字也行！其他的，我无所谓！” “你也可以到她那里去跟她谈阿！说不定那样更好。再怎么说你是男的，你该主动点！” “我去？我去干什么？她告诉我现在已经搬到她未来老公那里住了，我去不是自找没趣？！” “怎么会这样？你们不是还没有离婚吗？” “没离婚又怎么样？他们又没结婚，同居又不犯法。” “可……这也太过份了点吧？你们不是一直都挺好的吗？没听你过说闹别扭阿！”老卫相信小何如果有什么话想找个人说的话，这个人肯定是自己。要是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定没别人知道。 “是没闹别扭。我也不知道啊！她未来老公是个老外，她上司。”小何老婆后来跳槽到了一家外资银行，这件事老卫是知道的。小何告诉他时那副自豪的神情现在还历历在目。正因为小何老婆跳槽赚了大钱，小何家才有财力买那么好的房做那么豪华的装修。 “我知道她早想出国看看，可……”小何话没说完，举起酒瓶对着嘴开始猛吹。 老卫本想找小何说说话散散自己心里的气的，没想到小何的事儿比自己的还犯难。他掏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电话是儿子接的。老卫让儿子告诉高梅自己晚上不回去了，小何叔叔家有事。儿子答应着挂了电话。 老卫这会儿心里早把自己的事儿给搁一边儿了，就想着该怎么劝劝小何，至少让他发泄一下。老卫很清楚小何老婆对小何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唯一可以和他全心全意捣鼓的摄影相提并论的人。这么多年，聚少分多的，不容易啊！突然就那么要分手了，就像一个正开心地在河滩边放风筝的小孩，突然被人剪断了手中的风筝线，不要说小何，就是老卫都接受不了！ 老卫决定好好陪小何聊聊。聊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让他一个人在家喝闷酒！ （版权所有。未经作者同意不得随意转载，谢谢！） 本故事及人物纯属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