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一天在书店买了两张CD, 都是留过意又比较罕见的，俄国作曲家阿联斯基 （Anton Arensky) 的作品集，和拉赫玛尼诺夫的歌曲全集。回来细细品听阿联斯基的交响曲，觉得更加走近这位生性温良，富有才华的作曲家。心里喜欢。回想这几年收集CD的乐趣，觉得颇值得纪念一下。

喜欢古典音乐，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了。 小时候参加北京市少年宫合唱团，是被老师裹挟的。三年级时同学可以参加学校业余活动了，我乒乓球打的不错，通过了体育老师的考核，满心以为可以加入校队了，不想音乐老师和体育老师协调后，认为球打的好的同学多，歌唱的好的少，就运作的我被校队拒绝，而送去少年宫了。那时候北京少年合唱团每周一次的排练是在景山的一个大殿里。来自各校的百十位同学们在弧形的三层站台 上依次排开。指挥是一位很风趣的男老师，在高大明亮的窗户前手舞足蹈，口吐莲花，大家常常被逗得笑作一团。 记得第一次听到自己的歌声和其它声部混合，一瞬间变成美妙的和声，久久在屋宇回绕，我们小小的心灵都经历了一次震撼和升华。和声在歌曲进行中时聚时散，高低起伏，如同一股不断变化色彩的云气盘旋舞动。一曲终了，老师坐到地下说，太美了，我站不住了。同学们互相望望，彼此眼里都是一种未见过的明亮。那大概就是音乐种子的光明吧。

我的一位学长对此持另一说。我们15年前相识。他对古典音乐的知识甚是渊博。我颇有相见恨晚之感。聊起家世，我们都没有任何家学渊源，也没有任何可知的族人稍微有音乐上的造诣。他认识的同好多，笑道，就是这样，不过是天生的罢了。

中国在远古，新石器时代末期时，流行用玉器作方国和族群领袖的权力象征。其中一种叫玉琮的内圆外方玉器象征神权，被称为有通天地，达鬼神的效用。 音乐其实就有这种能力。记得初学建筑的时候，老师千方百计，苦口婆心解释建筑空间的种种抽象。有一天，望着密斯的Crown Hall平面，那成纵成排的柱阵，空空的巨大方厅忽然就活过来了，站起来了。千百棵柱子如同庞大的提琴群奏起，和谐的鸣响广阔清澈。就像利姆斯基，科萨科夫的《贵族进行曲》，埃尔加的《威风堂堂进行曲》，格里埃尔的《伟大的城市》，广大，庄严，辉煌。再看柯布的东京西洋美术馆，柱阵依然如弦乐的背景，在它上面舒展的坡道如同法国号悠长的抒情，盘旋的楼梯象明亮的小号，急促的上升。随着眼睛在图纸上的移动，处处是节奏，韵律，对比，和声一样的构图。音乐如同上天赋予的另一双眼睛，直窥人类内心世界的本质构成。

既是这样，也从没有收集过音乐资料。八十年代在国内时常常会买一些进口的磁带。有那么几十盒而已。一是资源极度缺乏，二是不喜欢磁带那个猥琐的样子。跟书不一样，磁带那个东西不是人类的尺度，排列起来很难看。到美国上学以后，一位老师家里爵士乐胶木唱片的收藏颇为壮观，胶木唱片象精装的大书，封面印刷美观。向往过一阵。但是胶木唱片和磁带一样，听一次磨损一次，而且十分沉重。 也买过一些CD。十几年前，CD都要十几，二十多美元。中午出去吃饭后逛逛书店，买一个CD，加起来就是代价不菲的一顿午餐。熟悉的曲子不想买，不熟悉的曲子，乐队，买来的CD常有不如意的。又对收集东西有戒惧，所以一直没有收集。直到一次一位朋友建议到Estate Sale去看看，说我们这个大城市偶尔会有卖古典音乐CD的，一般古典音乐爱好者早有自己的收集，去Estate Sale 也很少能碰上什么，所以不去。对不喜欢古典音乐的人民大众，这些CD则被弃之如敝履，说象你这样喜欢又没有收集的，少有，值得去逛逛。 拖了很久，2015年，终于去了一个很远的郊区Estate Sale。

果然那次见到不少不错的CD。记得买了大约四五十张。一位老者在挑选CD时还向我推荐了普罗科菲耶夫的第一小提琴奏鸣曲，说他已经有了。然后他突然发现还有同一版本的第二集，普罗科菲耶夫的第二小提琴协奏曲。高兴的拿走了。我买了第一小提琴奏鸣曲。果然好。再到网上买了第二，更好，心满意足。

15年晚些时候，在家附近的一个社区看到另一个sale。CD不多，版本也不甚讲究，但是好听的不少，原来主人是一位音乐老师。那一次买到德沃夏克的《波西米亚组曲》， 格拉祖诺夫的《四季》，柏辽兹的 《哈罗德在意大利》等等。主人还在最后这张Music Heritage Society 出版的CD上贴了小纸条“最棒 的”。

在媒体线上化的当今，CD已然是过气的产品，与二三十年前不可同日而语。网上购买，最著名的作品，最好的版本，只要当年出版量大，卖到一块钱也常见，加上四块钱的邮费，依然便宜的很。一次在书店里买了西班牙钢琴家Alicia de Larrocha 的西班牙钢琴作品第一集。喜欢。慢慢又在网上买了第二集，又是很好，于是买齐 三， 和四集。这一套DECCA出版的集子就齐了，是Alicia de Larrocha众多CD中很精干的集子。 这样到了15年底，已然收集了一百几十张质量整齐，作品分布均衡的CD。未来可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