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发生的“正龙拍虎”事件多少反映了人们期望华南虎尚未灭绝的心理。然而,正是上世纪50到60年代所发生的全国性打虎运动,导致了野生华南虎整i个种群所遭受的灭顶之灾。据不完全统计,从1952年起10年间,仅湖南境内大大小小的打虎队就猎杀了647只华南虎。一个居于食物链顶端的物种,被以全国运动的方式进行如此规模的捕杀,其命运就已经没有悬念了。不管“正龙拍虎”事件的执行者和策划人的初衷是关心华南虎的命运,还是期望假称有虎而带动当地旅游经济,它总算引起了人们对华南虎命运的迟来的关注。今天就说说我家乡与野生华南虎的渊源。
我家乡位于湖南省南部安仁县,罗霄山脉西麓贯穿境内。我家虽住在平原,但从我家往北走不到10里地,就是绵延起伏的罗霄山脉。千百年来,罗霄山脉给山下平原的百姓提供了生火做饭的柴火,也给华南虎提供了栖息的家园,当然是在华南虎还没有绝迹之前。在上世纪70年代以前,我家乡的人们上山砍柴时经常能见到老虎的踪迹。
上世纪70年前后,我们村里就有一个壮年人上山砍柴时遇到老虎而被老虎所害。为了找回遇害者的遗物,村里十几个壮劳力带着刀棍,敲着铜锣,到出事地点把遗物收了回来。我爸爸也参与了那天的行动,他说现在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还能感受到当时的凄惨和恐惧。遇害者留下来几个小孩,较小的那个年龄与我不相上下。出事几年后,遇害者遗孀带着几个孩子嫁到了老远的地方,以后再也没在老家出现过。受这事的影响,三五年之内家乡人都不敢再到出事地点砍柴。慢慢的恐惧感不再那么强烈了,那里才逐渐又成为村民们砍柴的落脚点。
我十岁的时候,我家四口人与野生华南虎有过一次“有险无惊”的遭遇。那天,我爸爸带着姐姐,妹妹和我上山砍柴,砍柴的地点就是当年老虎伤人之处。我们之所以冒着危险到这里砍柴,是因为这里有很多大竹子。那时到处“割资本主义尾巴”,不允许任何个体经济。可为了改善经济状况,我们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偷偷地编织竹斗笠,然后拿到集市上卖掉换几个钱花。而所用原材料竹子都是到这里砍柴时,顺带砍几根竹子包在柴捆中心捎回家。那天我们到这里砍柴也带有这样的任务。
我姐姐和妹妹被安排在半山腰芦苇很多的地方搜集干柴,我和爸爸则下到山沟砍竹子。当我和爸爸把包有竹子的柴捆从山沟里背上来后,我姐姐和妹妹几乎没有捡到几根干柴,她们的柴刀也弄丢了。叫她们到可能丢失柴刀的地方去找,两人死活不肯去,只是一个劲地催着回家。在我们替她俩拾干柴的时候,好几次我们要到那个看起来柴多的地方去拾柴,姐妹俩都莫名其妙地坚决制止,找各种理由阻拦。当时我只觉得她们那天有些怪怪的,与平时不象,但也没工夫计较。
那天我们太阳快下山时才回到家里。我们刚到家,村里几个年轻人就迫不及待地来到我家,问我们那天是否在老虎曾经伤人的那座山上砍柴。他们说那天他们在另一座山头砍柴,在山顶上清清楚楚地看到有四个人一直围绕着一只大老虎在活动。他们说老虎大部分时间躺着,但期间几次站起来。他们拼命叫喊想提醒老虎旁边的人,可惜太远我们听不到。听他们这么一说,我妹妹叫起来:“我就说了是老虎叫,姐姐还骂我乱说!”
原来那天她们俩靠近一个地方去捡柴时,突然听到一个动物发出令人恐惧的叫声。我妹妹吓得柴刀也丢了,一个劲的说“有老虎,有老虎”。其实我们谁也没有见过老虎,但在山里听到这么恐怖的叫声,谁都会不自觉地联想到这里曾经出现过的最可怕的凶兽。我姐姐也被吓得不轻,但她毕竟老大,自认为有稳定军心的责任,就故意安慰我妹妹说不是。后来她们一整天都小心翼翼的避免靠近那个地方。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老觉得那天她俩怪怪的,为什么她们坚决不肯去找丢失的柴刀,为什么她们百般阻拦我们到那个地方去捡柴。现在想来,老虎那天也没有主动攻击的愿望,它大吼恐怕仅仅是发出威胁,吓退太靠近它领地的人。事实上它做到了,我们一家四口也得以“虎口逃生”。
自那以后,我家乡很少听到有关发现老虎踪迹的传闻。事实上,全国都很难看到野生华南虎的踪迹了。我国最后一次记录到野生华南虎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乡。1986年冬,一只幼虎在安仁县被发现受伤,并于十几天后死亡。此后几十年,中国境内再未发现野生华南虎的踪迹,除了2007年周正龙声称的那一次。
让人聊有所慰的是,华南虎在动物园中还有存活,而且动物园豢养的华南虎的总数已经从1995年的50只上升到了2017年的165只。165只对于一个种群而言还是没有走出灭绝的边沿,而且这些老虎都是区区6只老虎的后代,遗传多样性太低不利于种群繁殖。但动物园华南虎数量的增加,多少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但愿我们能够设法弥补我们过去所犯的错误,不让华南虎在地球上彻底消失。
先计生,再催生
人啊,折腾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