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文革十年(14)初为人父,摸着石头过河
1972年4月14日晚上,我和周良钧正在隔壁陈斌宿舍打扑克牌,住在四楼的舒鼎瑛跑进来大声说:“李培永!快点快点!聂静仪要生了!”原来,我们住的教学楼男厕所在三楼,四楼是女厕所。静仪睡觉前去上厕所,蹲在那里感觉尿不尽,刚好舒老师进去上厕所,就问:“舒老师,我怎么这么多尿啊!感觉拉不完啊!”已经养育两个孩子的她,马上说:“羊水破了!赶快去医院生孩子!”
我立即下楼找食堂保管员借了一辆三轮车,在舒老师和年轻的体育老师常仁兆的帮助下,急急忙忙送静仪到了离学校最近的武汉市十医院妇产科。一直在妇产科门外焦急地等到第二天下午五点多才生。
我们的大女儿终于出生了。“五斤二两,母子平安!”
初为人父,护士抱出女儿给我看时,真是百感交集!
我们这代人,从小到大所受教育最大的缺失,就是“性”知识。谈恋爱是凭感觉,还有受教育程度比我们更低的,连感觉都谈不上。没有婚前教育,更没有婚后辅导。如果不是在厕所遇到有亲身经历的舒老师,真难设想后果有多严重啊!总之,一切的一切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此时此刻,看到女儿那么健康地来到这个世界,实在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心中的喜悦。
初为人父,总有一种掩饰不住的笑意,在与所有认识和不认识的人,分享那油然而生的幸福感。
女儿一天天长大,无数个第一次走进我们和她的生命中。
好多第一次记不住了,好多第一次却永远难忘!
她第一次哭,我没有听到,那时不许丈夫进产房。这也是我们这代人做丈夫的终生遗憾吧!
女儿还是几个月大的时候,她的小叔叔,特地去乡下钓了许多“喜头鱼”送来,熬的那个鱼汤,白白的,特别香!我们第一次喂她喝鱼汤。先用奶瓶喂她一点,尝一尝,我们两人四眼盯着看,她竟然一口气喝完了。于是,立即装了满满一奶瓶,她竟然全喝了!我们好高兴。
没想到乐极生悲!大约一个小时后,她居然大泄不止,喷射而出的竟然与她吸进去的鱼汤颜色一样!把我们夫妻俩吓得不轻!急急忙忙到医院看急诊。我们被儿科医生好好教训了一顿,也学到了一点点育儿常识!
特别令我终生难忘的是她第一次喊爸爸,是那样特别而又好听:“大!大大!”。
女儿一声“大大”,让我忘了一年来为她健康成长付出的所有辛劳:她妈妈的奶水不够她吃,夜晚要起来为她热牛奶;她能吃粥了,我变着花样做鸡蛋粥、瘦肉粥、时令青菜粥;她会吃饭了,不仅每餐要做可口的菜,还要煨增加钙质的骨头汤。那时,我们这样的低薪家庭没有冰箱,只能按每天的需要买一点。还记得,我每天去菜场找卖肉的学生家长,买两毛钱的瘦肉。一周买两根“筒子骨”,7分钱一斤,二三毛钱。
那时,没有儿童玩具。听说上海有儿童三轮车卖,我托一位在长航客轮上工作的家长,帮我卖回来了。三岁不到的她,视车如宝,第一次骑车后,就爱不释手,每天都要骑车在学校篮球场上转几圈。
三岁时,送她上幼儿园。在老师的培养和训练下,她特别擅长拍皮球,参加比赛得了第一名!荣获了她人生的第一张奖状。
我原本想从小培养她下围棋,看看那张下棋的照片,小小右手中指在上,食指在下,有模有样、标准的围棋持子手势,两眼聚精会神,好像在思考,这颗子下在哪里呢?
就在这时,她的妹妹来跟她做伴了。
1975年2月13日,大年初三,小女儿出生在武汉市同济医院。
虽然离预产期还差几天,但我们有经验了。2月13日中饭后,静仪有点要生的感觉,我们立即把大女儿托付给同事照看,我陪静仪去同济医院。二点左右进产房,快五点了还没有生。我打电话请韩宪伟来医院守候,我回家给大女儿做饭,吃完饭,一手抱着她,一手提着一罐鸡汤,急急忙忙乘公交车赶到医院。
宪伟高兴地告诉我:“六点多生的,护士抱出来给我看了!六斤四两,母子平安!”他是单身,接着说:“好好玩啊!肉嘟嘟的!”
小女儿出生,不仅又没有听到她的第一声哭,而且第一眼还没有看到她!
当母女俩从医院回家后,大女儿迫不及待地爬上床去亲亲她的妹妹。从此俩姐妹就形影不离直到她去上大学。
那时,我们上班就把姐妹俩交给学校一楼托儿室的阿姨,有同事喜欢逗大女儿,抱起小女儿说:“好可爱呀!我抱走啊!”大女儿见状,立即跑过去,抱着那个同事的腿,哭着喊:“你不能抱走我的妹妹呀!”
大女儿每天从幼儿园回家,第一时间就是去亲亲小妹妹。
小妹两岁多了。一天早上起来,一定要跟姐姐去上幼儿园。于是,我左手抱着她,右手牵着姐姐,一起去幼儿园。我对姐姐的老师说“她的妹妹想跟姐姐一起上幼儿园,您可不可以让她来玩一天啊?”老师摸着小妹红扑扑的脸蛋,笑着对她说:“好漂亮的小姑娘!只能玩一天啊,好不好?”她笑着点了点头。
等她上幼儿园时,姐姐已经读小学了。
有一天晚饭后,姐姐问我作文怎么写人。读幼儿园大班的小妹马上说她会写,我就鼓励她说:“你说,我帮你记,看你的作文水平可以打多少分?”小妹躺在床上口头作文一篇《我的奶奶》。她说得很好,语句基本通顺,事情也说得有头有尾。我们三人听后,都笑起来,说:“你说得很好呀!说的就像你的奶奶!”。
两姐妹从小一起上同一个小学,放学结伴回家;中学都就读于华中师大一附中。1990年,姐妹两跟随我们到了海南,姐姐第二年就考上大学了,小妹就在农垦中学,我当班主任和执教的班上读了三年高中。两姐妹在家共用一间卧室,一张大床,两人每天睡下后,还要说说悄悄话。
姐姐大学毕业后,回海南工作时,妹妹去大连东北财大读书,大学毕业后赴美留学,硕士毕业留美工作。小妹不甘心与姐姐从此“参商两曜斗西东”,于2011年9月邀请姐姐去美国看一看,虽然两姐妹在纽约见证了轰动世界的“911”恐怖事件,但是,没有动摇她们相聚在北美的决心。在小妹的尽心尽力的帮助下,又赶上当时加拿大的好政策,姐姐和姐夫在不到三年时间,“技术移民”抵达加拿大温莎市了。
姐妹情深,终于相聚在北美了。从温莎过底特律河,去底特律机场乘飞机到纽约,只要一个半小时左右的航程就到了。两姐妹经常往返在底特律和纽约之间。在时代广场、大都会博物馆、中央公园、洛克菲勒溜冰场、自由塔、自由女神岛都留下姐妹两的倩影,小妹与姐姐一家的合影,还有小姨与两个外甥女的亮丽照片。
从结婚到大女儿出生之前,学校生活没有什么变化,我们这些年轻教师没事还是聚在一起打牌下棋。孩子出生之后,除了初为人父的喜悦和自豪外,就是自己玩的时间比过去少多了,每天心里总是想着回家陪伴女儿,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家务事。那时还没有流行使用儿童的“尿不湿”,即使有卖的,我们也买不起。每天最繁琐的任务就是给孩子洗尿布,天气暖和要拿到窗外晒干;寒冬腊月,要放在炉子上烘干。现在说起来都不轻松,可想当年……,但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看到女儿健健康康成长,一天一个样,高兴得来不及!而且,当时学校也没有多少教学任务,只要没有课,我们就回家陪孩子。学校也挺照顾我们,错开排课,保证家里时刻有人照看孩子。孩子没有满月前,她奶奶来带过一段时间,满月后,她外婆从武穴带着孙子来帮我们照看孩子。暑假还好办,对面的教室,白天就成了我们家的客厅、饭厅兼厨房,晚上就是我们的卧室。开学就麻烦了,六口人挤在一间屋里,没办法动弹。
好在刘政秀书记急我们年轻老师之急,很快就建成了“水中”教师宿舍,我们住上了套房。关上房门,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突然想起,是否可以借用鲁迅的两句诗呢?躲进房间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俯首甘为孺子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