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人生（81）难忘与罗教授在一起的那一天

我与中国科学院数学所数学家罗声雄教授是华中师大一附中的校友。罗教授1958年以优异成绩考入华中师大一附中高中，而我当年被保送读初中，我们虽然同在母校三年，但是，他读高中，我读初中，正是“参商不相见”。

他高中毕业，以门门功课满分的优异成绩被评为“最优等生”，保送北京大学数学系。北大毕业，因数学成绩特别突出，分到中科院数学所工作。

1979年恢复全国数学竞赛后，数学家华罗庚先生委托罗声雄校友主持全国数学竞赛命题小组工作。   

1990年国际数学奥林匹克在中国举行，罗声雄校友担任组委会办公室主任。

校友罗声雄教授一生从事数学研究，颇有建树。   

而我，1965年在华师一附中高中毕业时，因“不宜录取”，上不了大学，被武汉市教育局直接录用为中学语文教师。一生在中学教语文。

然而，世事难料，看似完全不可能在人生活动轨迹有交集的两个人，却有缘在同一天一起做了两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难忘的那一天，就是1991 年4月18日。

我们准备请著名数学家陈景润教授，拟在海南举行的中国数学界高规格会议之后，到农垦中学与师生见一面。因为我与陈教授是校友，他1983年曾经请陈景润教授到华师一附中与师生见面，那一年，我正在母校执教语文教材改革实验班的语文课，与学生一起，远远地见过在主席台上的他和陈景润教授，他们两位是最好的朋友。且电话联系时，陈教授非常高兴地表示要促成这件好事办成。

那一天下午，罗教授带赖校长和我去陈景润教授家，遗憾的是没有见到陈教授，但听由昆女士谈她的先生生活中的趣事，让我们大开眼界！原来大数学家陈景润生活中是一个非常风趣的人。

告别由昆女士后，罗教授一定要请我们吃完晚饭再走，我们只好实言相告：“我们要去北大附中拜访时任副校长、著名语文特级教师章熊先生”。罗教授听说章先生是高考语文命题组负责人，表示要跟我们一起去听一听，因为他的孩子要参加当年高考，他非常需要了解有关语文高考的信息。

章熊先生是我国当代著名的语文教育家。自1951年大学毕业后,从事语文教学与研究工作半个多世纪,毕生致力于探寻语文教学的规律,探求语文教学的艺术,教学成效与研究成果显著,形成了自己系统的语文教学思想。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受命参加高考语文命题以来，多年主持语文高考命题工作，与许多语文专家学者一起探索、研究高考语文命题，逐步形成当今中国高考语文试卷的基本模式和试题的编制样式，以及高考语文作文评分的等级标准。

我们先到章先生家拜访，然后请章先生和我们一起到饭店包厢吃饭，边吃边谈。为了方便交流沟通，我请章熊老师入座主宾位，他的右边是赖校长，左边是陈教授，赖校长旁边是北京市著名语文老师张必锟先生，我坐在陈教授和张老师之间。

谈话主题围绕当年的高考，因为从1991年起，海南、云南和湖南三省不参加全国高考统一考试，先行实施高考改革，时称“三南试题”。关于“三南试题”问题，章老师非常幽默地说，根据小平同志“让少部分人先富起来”的改革总政策，国家不会让参加高考改革的三个地区的学生吃亏的。

章老师是国家高考语文命题负责人，他当然不会在考试前“泄密”。自从国家在1988年开始实施《国家保密法》后，所有参加命题的专家学者不再像以前那样，集中所有参与命题工作人员到某地酒店全封闭管理，直到高考结束那天。现在命题工作结束后，每人发一本《国家保密法》，各自返回本单位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当时在座的有章熊先生、张必琨先生和我是教语文的，赖瑞光校长是学生物的，罗教授是数学家。我们也不敢要求章熊先生回答关于语文考试题的具体问题。倒是罗教授作为家长，特别关心这个问题，他一问，章老师就做原则性的回答。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那就是国家高考命题专家答高考学生家长问的“新闻发布会”。作为现场听众，我们是近水楼台，受益非浅。

章熊先生强调，考试是人类社会特有的现象，是测量人的德、学、才、识、体个别差异的一种社会活动。它产生于社会生产和社会生活的客观需要，并随社会发展需求的变化而不断改变其内容、性质和模式，形成与其社会相适应的结构，以发挥不同社会或时代所期求的功能。考试和教育是一对孪生子，在人类社会的母系统中，它们始终是彼此独立而又密切关联的两个子系统，始终是开发智力资源和人力资源的基本手段，始终是社会进化的重要机制。

章熊先生指出，高考是一种选拔考试。选拔考试的宗旨与合格考试的宗旨相反，不是判定学生的实际水平是否合格或达标，而是在学生中选拔优秀者。因此，测试内容不限于学生已学过的范围。考试成绩是按学生成绩的高低序列依次择优，以录满高一级学校招生预定数额为限。这是选拔考试的基本原则。所以，选拔考试不讲及格率，只讲淘汰率。

章熊先生明确指出，考试命题的依据是各科课程标准。试题要在考查课程标准规定的核心知识的同时，关注情感、态度、价值观的考查，注重知识获得的过程、方法和知识的应用，并鼓励学生质疑和创新，考查提出问题、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
      古人说，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那就是说，与专家学者座谈，要学会听话，用现代网络语言来说，就是要善于筛选、提取和整合信息。唯此，才能具备前瞻性的思维能力。

关于“三南试卷”问题，当然不可能在章老师那里得到具体答案。因为参加国家考试的命题人员，每人都有一本国家正式公布并开始实施的《保密法》，如果泄密，必须承担违法的严重后果。但是，章老师讲这一次高考的命题原则，两套试卷的不同特点，既不违规更没有违法。章老师还接受了赖校长的盛情相邀，去海南农垦中学讲学。也就在这次饭桌上，张必琨老师欣然接受去农垦中学担任教育顾问的邀请。

罗教授与章老师就北京孩子学语文、考语文必须掌握的方法交谈甚欢。我们与两位语文教育前辈章熊先生和张必锟先生分别之后，一生从事数学研究工作的罗教授说，今天我们都收获满满，不虚此行。

确实如罗教授所言，我们都收获满满。章先生一句“国家不会让参加高考改革的学生吃亏的”，言外之意非常明确，“三南试题”的难度一定低于全国试题。那么，我们在指导学生各科备考复习时，就不必追求高难度了，一定要以“集中精力，夯实基础，抓住重点，反复锤炼”为指导，制定计划。果然，农垦中学当年的高考成绩在全省名列前茅。

三十年了，我们都难忘不虚此行的那一天。